3.1、一栋闪着橘色光芒的房子(2)
请允许时间跳转到现在——高中时我已经拥有了这样的机会,在离家不远,却有一定距离的林荫路上与同路的同学相伴而行,我不知道其他的小路是不是这样,但至少在我的感觉下,这条路的味道是如此的丰富,以至于能单独成为一种记忆的线索而呼吸了。那条路就像城市里众多这样的小径的默然呼吸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像一个平躺的人。就像和我相伴回家的人一样,是一种轻轻伴随左右的,你甚至连拉一拉她的手的想望都不复存在的忠实却不被珍惜的陪伴,只因我们彼此过于熟悉了吧。
每一天,招呼不从声音里出,拥抱不用臂膀接触的熟悉事物是更多了,我却始终都是一个想着自己的心事,将周围的绪隔除在外的茕茕孑立的人。很小的时候是这样的,长大后也很少改变过——那毕竟不是我的错误。于是也有了因此而冷下心思和热的外界——路灯,永远站在那里的树,点着微弱光芒的面包店,以及一家出售毛线和布料的小铺,也逐渐以同样麻木的心存在于那里。
幸运或是不巧的是,我们彼此总是要擦肩而过的。
我和外公没有那样好的自然条件——外公家就在离幼儿园几十米的家属楼上,在行走的时间内我们很难将什么话题确定下来,然后进行讨论,事实上年龄决定了我们即使在充足的时间内也很难有交流,最真实的交流是我们还手牵着手。
通常,在买完一包软糖,一条我不以使用为购买要求的手绢后,如果我再过分一些的话,就会揣着两只小鸡回家。这些要求被应允的很容易,外公总要费尽心思的低倾着身体,攥紧我的手,然后在确保内心的安全防线成立的基础下回家。谁知道呢,唯一能够保障的是,我们走过的那条路是最为安全、保险的一条路了。
我手中的那些小玩意儿,一些以累积的状态在家里的卧室、或是堆积杂物的地方被积攒了下来;而另一些,是被当做“一次性”的消遣物品的。打个比方说,我会在捧回小鸡的第一时间找来自己一双新的,缀满蕾丝和片珠的装靴子的鞋盒,然后故作聪明的在四周剪出一些洞,那些靴子的家就瞬间成为小鸡的家。
外公蹲在阳台给他的一些植物浇水——我依稀能够辨认出,或是叫出名字的一些,有君子兰、菊花、牵牛花,以及一株辣椒的枝条(在不同的季节和心下,它们的品种总在改变)。辣椒枝条是外婆拜托老家的亲戚剪回的瘦弱植株,不知道她做了怎样的处理,总之它们后来长势喜人,能够不辜负身为一株辣椒的身份。起初我见到的是在一周后依然没有死去的细枝,在没有惊喜获得形下,我为此忽略了它几周——终于,经过一个月后在稀疏的叶片中被迫挤出几滴白色,我便知道,外婆成功了。
从此外公的家里多了一株这样无声,却饱含惊喜的存在。
在六点后,我被接回家——在距离楼房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如果是冬天,天黯的早一些,我喜欢瞄向那栋再普通不过的楼房,同时和外公保持缓慢的行走速度——在依然存有亮度的天色下,一些窗提前渗出了灯光,我能听见从灯光内部传来的“咣咣”或者“噗噗”的声音,同时鼻子也验证了这些灯光存在的意义——它被它们强制性的拉扯着,走向鸡汤和炒饭的身边。
还有一些不知是来自怎样原因的灯光,似乎时间对它们并不是很好的理由。这很美,在心不错的时候,我想。完全就像出离烦琐事物的篝火——篝火,很多次在我幼小的脑海中形成的一个名词,或者是一个比喻。一些麻雀将颇为应景的从周围的楼顶,树木身上洒下来,叫声先落地,自己本身倒是不紧不慢地贴近那些光芒处,然后,然后它们似乎比任何绘画的构图都和谐的,彼此的线条和风格都交织在一起,逐渐模糊了彼此的线条,在越加灰暗的天色下,那些灯光渗出的更为汹涌,在楼房和周围景物的外沿画出一圈较粗的模糊水墨痕迹。在我和外公走到家属院大门的时候,我抬头望向它,已经是完全的家常的模样了——就像一个站在停电的厨房里点着蜡烛的女人,气息中有无法掩盖的保守,温暖的归属感气息,总在等待谁。这似乎是一件悲哀的事,我想。这样的“人”从未为自己生活过。而“她”同时又是多么幸福和纯粹地活着,除了想要盼回的人,其他的念头一律在思绪之外吧——这也是“她”的幸运所在吧。我时常这样暗自想象,但不会持续很久,因为我将迅速意识到自己为一栋毫无生命感的东西,将自己先搁在了一个过于宁静梦幻的境地,但我不是她,丰富的想象往往会产生巨大的落差。或者说,这一切太让人压抑了,总是带有亲和规律的,一成不变,或者能够称之为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