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站在灵魂的人口和出口(6)

6.站在灵魂的人口和出口(6)

顾立源跟饶上都谈过很多次,也派一些专家权威去盛唐帮着做过经营管理方面的咨询。但根本的一条,饶上都始终隐瞒着抽逃资金炒期货这件事。漏洞不堵,整个公司的状况怎么可能有大的起色?而饶上都原先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有足够的冲劲。敢于面对别人不敢面对的禁区,他以勇闯禁区为乐他病态似的喜欢听那舞着柴禾棍打进瓷器店以后必然要出的那一片稀里哗啦的碎片声。他尤其喜欢听那同时从街边响起的喝彩声和詈骂声:但是他却缺乏必要的耐心,也不善于通过一砖一瓦的努力。建起一家新瓷器店来赢得更高层次的掌声和喝彩声。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抽逃资金炒期货的事不胫而走,促使银行方面加紧了催逼和核查行动。这使饶上都决定要认真技顾立源谈一谈。

饶上都这两年老多了,虽然脸色依然红润。但每每说上两三句话,总要深深地喘上一口。有人说他这是装的,因为他脾气训斥手下那些经理和部长时,常常能连续不停地骂上一二十分钟,而不待歇一口气。但他们哪里得知,训斥完了以后,他一定会感到胸闷难耐,人也像是要瘫了似的。这样一次脾气,他会难受两三天。这些年,体重急速增加,腰围持续扩张。房间里汽车里的空气总让他觉得不够用。不少五十岁前的嗜好,突然间都变得淡然乏味了。比如从前他特别喜欢看二人转,可是现在他听着那些打骂俏的荤口,瞧着那些忸怩作态的表演,就觉得坐不住。他不是不再喜欢那些带色的笑话和民间的荤口,而是嫌他们太吵闹了,嫌他们有点没完没了地在那儿糟践他们自己,为了博得别人的喝彩,宁愿不把自己当人。这会让他想起当年的那个自己。但他还是保留了两样爱好。一是吃杀猪菜,一是住宾馆。

隔三差五,他一定得上那杀猪菜馆子,要上一盘店家自制的血肠,再要上一盘手把排,再来一盘辣炒肥肠,要一小瓶二两装的二锅头,就着瓶口,慢慢喝,慢慢嚼,慢慢瞧着来来往往的吃客,看看他们,再比比自己,再瞧瞧停在店门外自己那辆大奔,他总会得意兮兮地冷笑一下,在心里出一声这样的责问:小样儿的,挡得住我吗?自己到底在责问谁?他也说不清楚。只是常常想这样大声责问一下,冲着窗外大喊一声:小样儿的,挡得住我吗?另外,隔三差五地他得住一回宾馆。有事没事,他都喜欢住到非常高级的宾馆里去清静一下,享受一下。越是高级的宾馆、会所,越是能维护这些住店人在私密方面的要求。他知道不管自己现在多么有钱,这社会上仍然会有一些人打心底里是瞧不起他的。包括那些低声下气来求他赞助的客户,穷学生,包括那些热番茄地来找他去投资的区长乡长县长和市长。(说实话,这些当干部的,倒是有不少人不再瞧不起他了。但他又常常地有一点瞧不起他们。)无论是谁们瞧得起谁,还是谁又瞧不起谁们,现在都开始有点让他感到心烦了,心累了,而这时最好的解脱,是躲进一个高级宾馆和会所里,隐居个一天两天。只有在那样的环境里,谁也不问你过去是谁,现在又是谁,只要你掏得起那一晚上五百美元或一千美元的房钱就行。

今天他找顾立源,是希望顾能帮他在省城找到一笔款子付银行的利息,以此来稳住陶里根的那两家银行。最近铜在期货市场行看涨,他又赌了一把3607号铜的期货。这一把如果能赢,当然还不足以让自己彻底翻身,彻底扭转这两年在资金问题上被动尴尬的局面,但是拿它去付那拖欠了一年多的银行贷款利息,补上维持那个旅游城营业开支所需的那点资金缺口,还是足够了。

这样他可以喘过一口气来。是的,近来,他时时感到胸中的这口气喘得越来越费劲了……

他知道顾立源会帮他忙的。有那五亿元的一笔账,还有那些便条,有这两档子事,这位从前的市委书记兼市长,现在的代省长,已经跟他完全栓在了一根绳上,不会不帮他,也不能不帮他。如果他垮了,银行真的跟他翻了脸,他顾代省长最后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当时他很担心顾立源不肯出头来帮他借那五亿元。他压根儿就没想到,顾立源不仅豪爽地应承了,最后居然还愿意亲笔写下一张张便条,让他去找银行方面的人解决这五亿元的贷款问题。他当时真被顾立源的豪爽热感动了,但又暗自惊讶于对方的粗疏和大意。这样的事,在眼下,换一百个人。特别是那种头上有乌纱帽的人,是谁也不肯干的。他当时感动于颐立源对自己的信任和支持,但又诧异于对方居然如此缺乏自我保护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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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纬度战栗(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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