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论财产(1)

29.论财产(1)

伟大的幸福论者伊壁鸠鲁将人类的需要分成三类,可以说他所做的分类十分真确。第一类为自然且必须的需要,如食物和衣服。这都是易于满足的需要,一旦缺乏便会有痛苦感。第二类是自然却不是必需的,如某种感官的满足。在这里我要说明一点:根据狄奥简尼·卢尔提斯的记述,伊壁鸠鲁并未指明是哪些感官,因而比起原有的伊氏学说,我所叙述的更为固定和确实。第二种需要较为难满足。第三类就是既非自然又非必需的,诸如对奢侈、挥霍、炫耀及光彩的渴望。这种需求如同无底的深渊,更难以令人满足。

实在很难用理性定义出财富欲的界限,我们几乎无法找出能使人感到绝对满足的财富量,这一数量是相对的,正如在他所求和所得间,通过意志维持着一定的比例。仅以人的所得来衡量其幸福,不顾其所希望得到的——这种衡量方式,就如同仅有分子无法写出分数一样无效。对自己不希冀的东西,人是不会产生失落感的:没有那些,他依旧能够快乐;而另一类人,尽管有着千百倍的财富,却为着得不到自己所希望的东西而苦恼。在他所见范围内的东西,只要他有信心获得,便会感到快乐;而如果难以到手,便终日苦恼。人人都有自己的地平面,超出这范围以外的东西,对他而,得到与否都没影响。

因此,富人的万贯家财不会令穷人眼红,而富人也无法用财产来填补希望的落空。财富好比海水,喝得越多,越是口渴,名声也同此理。除了第一次阵痛外,丧失财富并不会使人的习惯气质生改变;如果人无法摆脱财产减少的命运,他将会自动减少自己的权利。当噩运降临,减少权利的确非常痛苦,可一旦做了,这种痛苦便会渐渐减小,终究没有了感觉,如同痊愈的旧伤一般。相反的况是,好运来到,权利越来越多,没有约束。这种扩展感令人快乐,却也是短暂的,当扩展完成,快乐也随之消失,习惯了权利增长的人们,便渐渐不再关心满足他们的财富数量。《奥德赛》中的一段话便是这一真理的描述:

“在我们无法增长财富,却又不断想增加权利时,不满之油然而生。”

我们要是知道人类的需要是何等之多,人类的生存如何建立在这些需要之上,便不会惊讶于财富为什么会比世上其他东西更为尊贵,为什么财富会占着极为荣耀的地位;对于有些人将谋利看成是生命的唯一目标,并把不属此途的——例如哲学——推到一边或抛弃于外,我们也不会感到惊奇了。那些希求金钱和热爱金钱超过一切的人常常会受到斥责,这是很自然且不可避免的事,他们就如同多变而乐此不疲的海神,追求各种事物,随时随地想要满足自己的各种**。任何其他的事都能成为满足对象,但一件事物只能满足一个希望与一个需求。食物当然是好东西,但只有在饥饿时才是如此。倘若懂得享受美酒的话,酒也是如此;有病时药就是好的;冬天火炉就是好的;年轻时爱是好的。但这一切的好都是相对而的,而金钱才是绝对的好:钱不但能具体满足特殊的需要,也能抽象地满足一切。

如果人有一笔颇能自足的财富,他便应该将此作为抵御他可能遭遇的灾祸与不幸的保障;而不应当做在世间寻欢作乐的许可证,或以为钱就应当如此用。那些白手起家的人,常认为致富的才能是他们的本钱,所赚取的金钱只相当于利润,因而他们尽数花去所赚的钱,却不懂得把一部分存起来当做固定资本。这类人大多数会再度陷入穷困境地:或收入减少,或完全没有进项,这一切缘于他们才能的枯竭,或是时境变迁,使他们的才能没了用武之地。而通常以手艺为生的人,任意花用所得并无大碍,因为手艺是一种不易失掉的才能,倘若某人失去了手艺,他的同行尽可以弥补,此外这类劳力的工作为社会普遍所需,所以古语说:“一项有用的行当如同一座金矿。”而对于艺术家和其他专家,况又会不同,这也是后两者的收入为何会比手艺人好得多的原因。这些收入高的人原本应该存一部分钱当做资本,而他们却把收入当做利润尽数花掉,以致日后变得非常窘困。此外,继承遗产的人至少能够清楚哪部分是资本和利润,并尽力保全资本,轻易不会动用;倘若有紧急况,他们至少会存起八分之一的利息来应付。因而他们之中的大部分能够保持其地位不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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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本华随笔 人生之路如何走过(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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