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话说“文人无行”(2)
如:“崔信明,蹇亢以门望自负,尝矜其文,谓过李百药,议者不许……坐怨谤流死。***”
崔信明“以门望自负”,用今天的话来说,也就是恃出身好、成分好来压人,这种以非文学手段在文坛拔尖称霸消灭对手的做法,直到今天还有人在照方抓药的。其实,李百药在唐初文坛,不但资格老,而且著《齐书》五十卷,已有定论。但小文人通常就是这样没起子,就是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就是不服气比他哪怕出色一点的同行。自负是文人差不多的共同弱点,一旦无可骄傲还偏要骄傲的话,十之**会产生歇斯底里。崔信明非要认为自己胜过李百药,而大家不承认,不买账,嗤之以鼻。于是,气极生疯,至少是患了轻微的躁狂性精神病。这样的人,必然要不停地折腾,一直折腾到死为止,最后因怨谤而流放致死,也是活该了。前几年我们也曾见识过这类人物的,结果又如何呢?最后还不是以成文坛笑柄、被人不齿而告终?
如:“李勣戒刘延祐日:‘子春秋少而有美名,宜稍自抑,无为出入上。’”
看来,刘延祐年轻时,就很出名了,少年有成,最容易犯的毛病,就是不知天高地厚,才使得老干部对他进行这番善意的教导。李勣是唐初开国元勋,资望很高,把他惊动出来,可见这位神童作家大概张狂了一点。有才华,即使盖世,也不能像南宋谢灵运那样自诩:“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我得一斗,天下共分一斗。”谢灵运最后闹得在广州弃市,焉知不是骄傲的缘故,才把脑袋弄掉的?因此,一个年轻作者,写了几篇作品,瞎猫碰死耗子,红了,完全用不着亢奋得睡不着觉。文学是个漫长的竞赛过程,而做人更是一辈子的事,所以,刘延祐接受了老将军的劝告。后来他的吏治在历史上还是被肯定的。
如:“张昌龄为考功员外郎王师旦所绌,太宗问其故,答曰:‘昌龄华而少实,其文浮靡,取之,则后生劝慕,乱陛下风雅。’帝然之。”
现在很难评断王师旦对张昌龄的诘难,是不是有些类似时下新潮作家或者实验作品所受到的非议一样?初唐处于文学变革的时期,自然会有各式各样的流派出现,各尊一宗,互有长短,有人赞成,有人反对,自不足奇。但从李世民对他出的警告来看,语气够重的:“昔祢衡潘岳矜己傲物不得死,卿才不减二人,宜鉴于前。”估计张先生的不佳表现,是文字以外的事了,史书未载,不敢悬拟。但对一位政治家而,浮靡文风事小,“后生劝慕”所导致的结果事大,是不能不在乎的,就不得不举出魏晋时死于非命的两位文人,给他敲敲警钟了。
如:“杜审恃才高以傲世……尝语人曰:‘吾文章当得屈宋作衙官,吾笔当得王羲之之北面’,其矜怪类此。”
这位老先生是杜甫的祖父,而宋祁称杜甫的性格,也得乃祖真传,是很“褊躁傲诞”的,没准这倒是他们家族的基因遗传了。文人爱口出狂,非此一例,但像杜审这样有得狂的狂,多少还说得过去,那么,一些无得狂的狂的作家,蚍蜉撼树,螳螂挡车,就要令人笑掉大牙了。后来,“审病甚,宋之问,武平一省候何如,答曰:‘甚为造化小儿相苦,尚何然,吾在久,压公等,今且死,固大慰,但恨不见替人云。’”这种当惯了老爷子的口气,何其耳熟能详呀!其实,大家明白,文学成就的高低,与年龄的增加,并不是成正比的。因此,老作家不等于大作家。而尊老是中国人的优良传统,尊重其人,未必就是尊重其文。但作家一老,便把人们对其上了年岁的尊重,看作自己文学上令人高山仰止了。所以,这种当老爷的**,愈老,也愈强烈,杜审自然不是唯一的例子。
如:“万元顷时谓北门学士,供奉左右或二十余年。万顷敏文辞,然放达不治细检,无儒者风。”如:“凡天子飨会游豫,惟宰相及学士得从……帝有所感,即赋诗,李适等学士皆属和,当时人所欲慕,然皆狎猥佻佞,忘君臣礼法,惟以文华取幸。”如:“阎朝隐,性滑稽,属词奇诡,为武后所赏,累迁给事中,仗内供奉。后有疾,令往祷少室山,乃沐浴伏身俎盘为牺,请代后疾。还奏,会后变愈,大见褒赐,其资佞谄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