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爱情文学与性文学(2)
作者不仅在苏冠兰面前构置了两个性格不同的“姐姐”,而且还设置了一个拨乱其间、搞阴谋诡计的“小人”——查路德神甫,一个帝国主义特务,也为叶玉菡设置了一个学绘画的年轻追求者朱尔同,还有党的地下工作者关山巍“穿插”其中。小说中,苏冠兰写信给丁洁琼:“琼姐,我亲爱的琼姐!在这封信的末尾,请允许我写一句冒昧的、然而也是真挚的话吧:当不久后我们重会的那一刹那,我一定要紧紧拥抱你!那时啊,你一定会用温柔的手为我拭净夺眶而出的泪花,用爱为我弥补心灵上的创伤,用欢笑为我染黑开始变得灰白的鬓……”
苏叶两人的关系以“两次握手”悲剧性的结束。这部写爱的小说,也许会让现在的人们感到过分夸张,但正是这一点打动了“文革”时代千百读者的心。
对地下文学来讲,爱主题的表述从来没有休止过。对爱伦理的开掘,也并不是从《爱,是不能忘记的》(张洁著)所开始的。“文革”时代的地下文学,在思想深度和艺术审美诸多方面并不比“文革”后新时期文学逊色。在爱题材上,既有让读者沉醉其中的作品,也不乏冷静得令人战栗的小说。
中篇小说《波动》讲述了北京下乡知青杨讯与肖凌的爱。
“她从书包里掏出蓝皮笔记本。‘带上吧,答应我,等车开了再看。’
我默默地接过本子,紧紧抓住,好像怕被风吹走似的。”
——《波动》
这是一种心心相印的“友爱”,仿佛是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妹。这是大多数知青曾体验过的那种群体之爱,是对于对方——另一个知青的珍视。
突然,哐的一声,列车缓缓移动了。她的下巴哆嗦了一下,猛地背过身去。
“肖凌——”
她转回身,脸色苍白,神呆滞。她举起手臂,袖子滑落了。这纤细的手臂,浮在人群的上面,浮在远去的城市上面。
——《波动》
“她举起手臂,袖子滑落了……”,这里已升华为诗。当我们合上《波动》,那只纤细的女知青的手臂还像旗帜一样挥动在苍茫的天际上……这后面有着千百万知青群体的背景,衣衫褴褛,面目黝黑,大睁着双目……
当杨讯责备肖凌隐瞒了曾同别人生有一个两岁的女孩时,肖凌说:“诚实?像我们学生时代所理解的诚实早就不存在了。你怎么能要求一个爱你的拆去自己伤口上的绷带呢?而另一种诚实需要的是沉默,默默地爱。默默地死!”
肖凌的真实思想是怕失去杨讯。当杨讯第二天即将调回北京,可能像头一个抛弃了她的干部子弟一样,一去不回,肖凌仍然紧紧拥抱了他,嘴唇上沾满了他咸涩的泪水,“一种母爱的感油然而生”。她所想的不是自己,而是“我应该帮助他(杨讯),保护他”。这种像母亲一般的仁慈之心,是从苦难、贫困和磨折中产生出来的,这是一种为当时知青并不陌生的感。
任何时代、任何社会都会赋予那个时期的男女爱以独特的方式、特有的社会生活内容。人与人之间的仁爱、慈悲以及相互珍重的感,是当年知青群体之中所曾产生过的最可贵、最高尚的品质。肖凌与杨讯的爱也渗透了这种相互间的“仁慈”,作者的确把握了这一时代知青爱的典型特征。
在城市知青的爱生活中,爱的表达方式更为细腻、婉转。“文革”运动的狂暴袭击总有间隙,在短暂的宁静中,在一个个无风的小角落便会滋生出爱的小花。一些爱短诗,记述了这种曲折、微妙的心态,某个静默、意味深长的瞬间。
赠(1975。11。11舒婷)
我为你扼腕可惜
在那些月光流动的舷边
在那些细雨霏霏的路上
你拱着肩,袖着手
怕冷似得
深藏着你的思想
你没有觉察到
我在你身边的步子
放得多么慢
如果你是火
我愿是炭
想这样安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