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正太反扑
一寸面上微有讶异的神色,却只是一瞬便又隐去。
“是!苏东信拜见师父。”小正太跳下椅子,双手相叠伏下身去。
温龄目光柔和的看着他,说道:“信儿,你先去休息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随师父下山去。”
苏东信其实早已疲惫了。他坐着人贩子的车一路赶来,说的天不怕地不怕,其实每到夜晚他都是再三小心、百般谨慎,神经一直处于最紧绷的状态。现在他真的累了……
“啊~~恩……好啊……”他可爱的打了一个哈欠,正要跟着慧质走去厢房,忽然又回头很认真的看着温龄说,“你一定要叫醒我哦,你一定不要抛下我。”
温龄微笑着点点头:“我保证”
苏东信这才放心的跟着慧质走了。
慧质和苏东信刚刚走,一寸便急着问她:“你怎么能答应他?我们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自身难保的,说不定哪天朝廷就会杀上山来……”
这和尚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出口!温龄没好气的用力掐了掐他的脸说:“和尚,别整天说这么晦气的话。”
一寸“呀呀”喊疼,温龄放开了手又继续说:“我有个想法……”
……
话说完后,一寸赞同的点点头:“这个法子好。”
温龄下山三年以来,千里迢迢慕名而来的人数不胜数。虽然她也尽心教授他们一些药理,却始终没有收过一个徒弟。因为她知道,作为她的徒弟,其责任是莫大的,其危险也是莫大的。
而在世为人,是没有几个人能像她这样毫无顾虑的——双亲归隐,既无兄弟姐妹,也无邻里乡亲。
她所有的朋友都是战友,就如南山寺的所有人,就如杨颜。他们与她结交,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都随时准备着为义牺牲。
说起来,她真是有些悲哀,不能广结良友,与人太过亲密。只因她不愿意被敌人抓住把柄,也不愿意拖别人下水。
若真正喜爱,就要远离。这是她早已明白的道理。
在很偶尔的时候,她有一点孤独,然而她又很喜爱这种孤独。因为在这孤独里,她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存在,更坚定自己的目标。
“一寸,今年恐怕不能给你酿酒了。”温龄说道,“温龄今日下山,不知哪日才能再回来……”
一寸正想损她两句,一转头就看见她放在桌上的茶叶。
他显然愣住了,一会儿才回过神,看着笑容满面的温龄,他木然说了一句:“谢谢。”
那茶叶名叫玉楼清,产自已经亡故的玉楼古镇,是一寸的家乡。
玉楼古镇位于长江上游巴蜀地区(今重庆以西一带),以产骨玉与茶叶出名,两者皆是进贡皇家的上等佳品。
此地位于西南边防,是进入江南重要的关隘。十五年前南国羽翼未丰,西南边防尚有缺口,僚国乘机南下,潜伏在玉楼以西的山坳里,企图以玉楼为突破口巧取江南一带。
玉楼民兵奋力抵抗,依据有利地形,死守关口。双方对峙了一个多月,南国援兵赶到,僚国计谋最终失败。
相传当时的僚**师是位用毒高手,僚国人生性残暴,怎么甘心受此奇辱,于是取僚国剧毒埋于玉楼的田地,溶于玉楼的水源。
传闻中那毒阴毒无比,两天之内,田中作物化作烂泥,老牛下地骨肉皆溶,水中生物几乎死绝,整条河流都充满血水和深绿色的毒液。到了第三天,整个玉楼已成死城,就连空气中都含着剧毒,方圆百里不得靠近。
十多年过去,无数的高人去往玉楼,用尽各种手段缩小玉楼的毒罩,最后在共同的努力下将方圆百里的土地净化,并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开辟出了玉楼古镇外两里的丘陵。玉楼古镇的后人们为了纪念故乡,就在这仅有的两里丘陵种上了一品茶叶——玉楼清。
但是,由于土地长年遭到毒气侵蚀非常贫瘠,所以玉楼每年所产茶叶不过百斤,其中精品也不过半数。江南富可敌国的商贾无数,然而玉楼清黄金都换不来,是有价无市的珍品。纵然京池龙盘虎踞,却也难以尝到一二。
温龄带回来的这一盒,是四两精品。难怪最为挑剔的一寸都木讷起来,笨嘴笨舌只能说出一句“谢谢”。
“不能给你酿酒,那便给你送盒茶叶,用小火加以深冬时节梅上的雪水慢煲片刻即可。”温龄微笑的看着他。
一寸默默点头,手里不停的抚摸着那盒茶叶。
半个时辰后,温龄带着苏东信走出了南山寺。已经是暮春,半山腰却还是有一片梅花开着。苏东信上山时并未注意,现在看来便觉奇怪,于是“咦?”了一声。
温龄望着一片的梅花,笑着说:“一寸是个细致入微的人,他希望每个上山来的人在冷冽的冬春时节都能看到坚韧的梅花。所以他所种植的梅花,既有寒冬里凌寒独放的腊梅,也有早春时娇若桃花的春梅。”
她走进那片梅林,继续说道:“不过……今年的梅花确实奇怪,也不知怎的就开到了这个时候。”
凑近枝头观察了片刻后,温龄转身拉着苏东信向马车走去:“走吧信儿,这花开不过今天晚上了。”
苏东信傻傻的点点头,却依旧三步一回头的看着那些花。啊……它就要没有了啊。
上了马车后,温龄拿过一旁的袍子盖在他身上:“这儿的山路还算平坦,你若还是累便再睡一会。”
苏东信看了她一眼,马上转过头望向窗外——他脸红了。
与温龄在这样窄小的空间里,苏东信能清晰的闻到温龄身上的药香。他感到紧张与窘迫,于是闭上眼将呼吸放缓,均匀着气息作假寐状。
温龄见他似乎睡得正香,于是上下打量他。她不难看得出,这个孩子的思维非常活跃,具有极高的学医天赋,可塑性也非常强。加上他从小就跟着很务实的王大夫,所以他的药理基础非常好。
真是难得的好苗子啊……可惜。温龄暗自叹气。
苏东信感觉到温龄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游离,他更觉得紧张,如同被人点了穴一般的僵在那里。温龄似乎也看出他有点不对劲,于是想轻轻拍他醒来。
谁知此时马车刚巧路过一个大坑,她刚伸过手去,就感觉全身倾斜向后倒去,更要命的是,坐在对面大睁着眼睛的苏东信也重心不稳正朝她怀里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