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药铺掌事

林夫人坐在后院的梅树下，看着不远处忙碌的身影，眼中满是欣慰。

她的女儿林棠梨正在药园里查看草药的生长情况，时不时蹲下身来，仔细检查每一株药材的长势。虽然已经掌事多年，她对待药材依然一丝不苟，从不马虎。

这样的场景，让林夫人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

那时棠梨才五岁，就整日跟在她爹身后，对着药柜里大大小小的抽屉充满好奇。林知礼总是耐心地一一介绍，告诉女儿每个抽屉里装的是什么药材，有什么功效。

"娘，您在想什么？"林棠梨的声音将林夫人的思绪拉回现实。不知何时，女儿已经走到了她身边。

"想起你小时候的事。"林夫人笑道，"那时你才这么高，就整天缠着你爹问东问西。"说着，她用手比划了一下。

林棠梨在母亲身边坐下，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我记得爹最疼我了，我问什么他都会认真回答。"

"是啊。"林夫人轻叹一声，"你爹虽然走得早，但也算是看到你对医术这般上心了。"

六年前的那个冬天，林知礼因为替人看诊时染上了重病，到底还是没能熬过去。临终前，他拉着年仅十六岁的女儿的手，说道："棠梨，爹对不住你和你娘，这么早就要走了。不过爹相信你，一定能把仁心堂打理好的。"

想到这里，林夫人的眼眶有些湿润。当时那么多人都说，让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接手药铺，这不是胡闹吗？可她就是相信自己的女儿，相信林知礼的眼光。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这些年来，林棠梨不仅把仁心堂管理得井井有条，更是凭借自己的医术在长安城打出了名声。

"娘，您又想这些伤心事了。"林棠梨握住母亲的手，"爹若是在天有灵，看到仁心堂现在这样，一定会很欣慰的。"

林夫人擦了擦眼角："是啊，你爹要是看到你现在的本事，一定会很骄傲。"

说起女儿的医术，林夫人就忍不住想起林棠梨刚开始学医时的情景。那时候她才七八岁，就已经能认得大部分常用药材了。十岁那年，更是开始跟着林知礼一起看诊。

记得有一次，一个病人带着重感风寒的孩子来看病。林知礼正好出诊去了，就让林棠梨先帮着把脉。那时她个子小，还要踮着脚才能够到诊台。可诊断出来的病因和症状，却一点不差。

"那时候我还想，这丫头怎么这么像她爹，露出那副认真的表情时，简直一模一样。"林夫人说着，脸上露出回忆的笑容。

林棠梨笑道："那时候我不过是依样画葫芦罢了，哪里比得上爹的医术。"

"你这丫头，就是太要强。"林夫人看着女儿，"你爹从小就说你聪慧，学什么都快。只是性子太过执拗，认定的事就非要做到最好。"

确实如此。林棠梨从小就对自己要求极高，不管是学医还是管理药铺，都要求做到尽善尽美。为了提高医术，她经常熬夜研习医书；为了保证药材质量，她宁可亲自跑到药材产地去采购。

"这不是挺好的吗？"林棠梨调皮地眨眨眼，"要不是我这么要强，仁心堂哪能有今天的声誉？"

林夫人却叹了口气："我是担心你太辛苦了。你爹在世的时候就说过，行医虽好，但也不能委屈了自己。你都这么大了，也该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娘！"林棠梨有些无奈，"您又说这个。"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林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你要强归要强，可也不能总把心思都放在医馆上。前些日子那个宋家公子，不是挺好的吗？"

"什么宋家公子？"林棠梨一愣。

"就是上个月来看病的那位。"林夫人意味深长地说道，"我虽然没见着人，但听你说起过。据说人品不错，而且对你很是客气。"

林棠梨想起那天的情景，那位宋公子确实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仅举止有礼，谈吐也不俗，最重要的是眼神清正，不像某些公子哥儿那般轻浮。

"娘，您想多了。"林棠梨转移话题，"他不过是个普通的病人罢了。再说了，人家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怎么会看上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

林夫人却若有所思："这可不一定。你还记得去年那次吗？那些无赖来闹事，眼看着就要砸了药铺，却莫名其妙地都散了。后来我打听过，说是有人暗中帮了我们。"

"这和宋公子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忽然想起来罢了。"林夫人意味深长地说，"自打那次之后，但凡有人想找仁心堂的麻烦，都会莫名其妙地偃旗息鼓。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林棠梨愣了一下。她确实觉得奇怪，这些年来，仁心堂虽然也遇到过不少麻烦，但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她一直以为是运气好，现在听母亲这么一说，倒是觉得有些蹊跷。

"别想那么多了。"见女儿若有所思的样子，林夫人笑着说道，"我就是随便说说。对了，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去查看药园了？"

"最近药材价格涨得厉害，我想看看自己种的那些长势如何。"林棠梨说着，眉头微皱，"再过些日子，就能采收一批了。"

林夫人看着女儿认真的样子，心中既欣慰又心疼。这丫头，打小就懂事，现在更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扛在肩上。可她到底是个姑娘家，总不能一辈子都为了医馆操劳。

"棠梨，娘想告诉你一件事。"林夫人忽然正色道，"你爹临走前，其实还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行医济世是为了救人，但行医者自己，也要学会为自己活着。"林夫人看着女儿的眼睛，"他希望你能明白，仁心堂固然重要，但你自己的幸福更重要。"

林棠梨怔住了。她从未听母亲说起过这些。

"你爹是个执着的人，却也最明白，人这一生不能只有医术。"林夫人继续说道，"所以他临走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担心你会像他一样，为了医术耽误了自己的姻缘。"

"娘..."林棠梨眼眶有些发热。

"好了，不说这些了。"林夫人站起身来，"你去忙你的吧，我去准备晚饭。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最近那个宋公子，怎么都不来了？"

"娘！"林棠梨无奈地叫道。

林夫人笑着摆摆手："好好好，我不问了。不过娘还是要说一句，那孩子的眼神很好，看人的时候特别真诚。最重要的是，他看你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

说完，她就往厨房走去，只留下林棠梨一个人在原地发怔。

望着母亲的背影，林棠梨忽然想起那天替宋公子把脉时的情景。他的目光确实与旁人不同，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怜悯，也不是轻佻放肆的打量，而是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切。

"胡思乱想什么呢。"林棠梨摇摇头，起身往药园走去。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可不能在这里胡思乱想。

林夫人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女儿忙碌的身影，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她没有告诉女儿，其实那天那位宋公子来看病时，她正好在内室。虽然没有见到人，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那个年轻人的声音温和有礼，说话时总是带着几分克制的关切。而女儿和他说话时的语气，也和平时不太一样，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温柔。

"棠梨啊棠梨，"林夫人在心里默默地说，"你小时候最像你爹的就是这一点——明明在意，却总是故作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