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二奶 冤家
席一虫搭上中山驶往广州的大巴。
明净如水的秋光里,他看见公路在车轮下面越缩越短。
一个多小时后,他出现在广州一个叫三元里的地段。
只是他不明广外学院具体在哪。
广州这么大,只见得街上车水马龙。
他人生地不熟,发现自己成了一只没头鹅哩。
最后一着只有打她手机了。
从电话亭出来,席一虫突然大笑一声。
原来,席一媚已经毕业离校。
如今,她已转去中山落脚。
一虫却走出中山四处找她。
走了这么长一段路,竟是多余的。
光阴有白过,人生有白活。
一个人的路,也有多走的。
他原要来个从天而降,给一媚措手不及。
她到底干什么,欺瞒不过。
他未及多停留片刻,搭车转回中山。
见到一媚,她简直变成一只花瓶。
秋风飒飒的季节,她穿着透明的乌溜溜香云纱薄衫,乌溜溜的直筒裤,尖头高跟皮鞋。
她乌发盘起来,俨然都市妇人装扮。
脖上的金项链,在秋天里直闪。
与去年伊人相比,一媚已丰腴不少。
宛然一片瓜地,早在夏季便已瓜熟蒂落。
一虫看着妹妹手指上,硕大的钻石戒指,发愣。
妹妹大声喊他,听而不闻。
她只得来拉他。
一恍神,原来,妹妹催他上路了。
她举止优雅、成熟,但面上少笑。
的士把他载往郊区的“书香门第”
花园,刚到花园大门口,一媚手机突地尖叫,看了号码,她立刻喊停。
手机里是一个男人說话。
一虫看到妹妹脸上,突然花枝招展地笑,格格有声。
发一声甜腻腻。
“哟,文明哥!
你回来了?冤家,我想死了你哩!
你等着,一媚马上过来”
一媚盖了手机,面上一凝,气急地,催促司机立刻掉头。
一虫观言察色之间,心中就明白几分了。
他铁青着脸,一声不吭。
的士滑入一家十层楼的宾馆。
一媚步履匆匆,把大哥引入宾馆大厅。
忙着给大哥开房。
最后,丢下一句,匆匆地离去了。
他的房间号506,一虫撂了旅行包,突然急奔电梯下楼。
他拦了一辆的士,直追前头的一辆胭脂红的快车。
果不出所料,那快车正是指向书香门第花园。
花园里,一幢一幢外形上独具匠心的别墅,错落有致地,分布在花红柳绿、浓荫翠盖之间。
一虫打发了司机,紧跟一丈开外,袅袅婷婷走路的一媚。
转过一群椰树,一虫看见一个四十开外、硕头秃顶的瘦个男子,张开怀抱,笑吟吟迎出,一媚一个猛子挂到他脖上。
男子把她抱进一扇大理石圆形拱门里。
大门怦地一关。
一虫眼睁睁看着这幢气派的别墅,自觉有点村样老土。
要怎样进得“侯门”
,他实在技穷。
在大理石圆拱门前,这个人踱了好几个来回。
他突地驻步,整了整紫红的闪光衣领。
接着,一个深呼吸,摆出神气十足的派头。
他跨前几步,就去按铃。
很快地,门上一个通话器里,传出一个大妈的问话:“你找哪位?”
一虫一愣,是呀,我找哪位?一愣之间,他突地想起车上,一媚含情脉脉地叫“文明。
于是一虫拿出一口官腔:“噢,文明在不在?我是他哥們,烦大妈通报”
门上有一个猫眼,里头一定有一只眼睛,盯着他一举一动。
一虫尽量昂起头,装神气。
一个声音又传来:“您是哪位呀?”
一虫假装不耐:“不是跟你讲了吗!
文明哥們。
李总”
一会儿,门开了,探出一颗秃头。
瘦个男子满面疑惑,上下打量他,挑直根披金戴银的手指,问:“你是?”
这人一只手抓着门把,大有一见不对,便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关门大吉之势。
一虫高声:“你就是文明?我是席一媚,大哥”
那张脸立刻变做笑吟吟,连声招呼:“哦,大哥,哈,是什么风把大哥给吹来了?快进,快进”
一虫松口气,箭步跟入。
陡眼见四面墙都镶的玻璃幕墙,大红帐幔高高垂下来。
复又呈伞形线条,讲究地挂起。
一虫看见后花园里,葡萄架下,老板椅上,坐着那一媚!
她蓦地回头,想不到是大哥寻来,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她一个弹跳,拔腿想溜。
背后就是断喝声:“妹妹,哪里去”
一媚止步,瞥见一张怒发冲冠的脸。
那张脸下面,身段的下半截,大踏步走过来。
捉住她手肘,把她拖到一片浓荫背后。
那一媚情知不妙,立刻堆出笑脸,没头没脑地笑:“嘻嘻,大哥,告诉你一个大大的好消息,爷爷席喜雨…”
一句话没完,她粉红脸蛋上,早“啪”
地一个脆响,冷不丁吃大哥举掌掴了一记。
一刹那,四周寂然无声。
瘦高个不近不远,一边探头探脑。
一媚大瞪着眼,滴下泪来。
她委屈低声:“哥哥,你打我?”
一虫喝:“說!
你是不是被秃头包二奶了?”
一媚一捂脸,哭得梨花带雨,一跺脚:“哥,什么二奶三奶,說得多难听!
我和张文明是真心相爱的”
“放屁!
就那秃头,他年纪都可以做你爸了哩”
一媚把头一横,“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是你哥,我不管,谁管?你等着”
一虫說着,几步朝瘦高个趋去。
他裤腿,好似感染了主人的情绪,愤怒地,在一虫腿上,一撇,又一飘。
那张文明正从一颗树后探头,见一虫面色铁青地赶来。
忙一缩脖,躲藏不迭。
一虫追去,不见人影,又绕到假山池子背后去,静观了一会动静。
他拉开架势,一个鼠窜,朝旁边一株墨绿的雪松扑去。
不料仍然扑空。
这秃头,溜哪儿去了?他鹤步,打算钻到堆春叠翠的观音竹丛里去。
突地背后钻出一个人来,正是张文明!
他鹤步逼近一虫,高举一截干竹棒。
不由分說,鼓突起细眼,瞄准席一虫头部,一棒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