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能掠半碗醋！
二百丈刷着绿漆的铁皮，由县五金厂的厂长亲自押车送来了。但是，答应给队长的那些，却没拉来。
队长很不是个意思。便到大队打电话问。
李根长很快就回了电话。他说，那号的，于占河，俺想了一下，不行。我们都是党员，不能搞特殊化！全村都草房，就你的房盖是铁皮的，社员们怎么看？再说，造价也太高。三间房要几十张。一张少说10元，几百元钱，得买多少草啊！你呀，还是老老实实的用草吧！
队长暗自庆幸，幸亏没把这事和小姜花儿说。不然，可就坐蜡了！
当然，队长也明白，李主任做得对。就是运回来，队长也没胆子给老帖家苫房子！可是，小姜花盖房子，毕竟是件大事，再说，他的怀里还抱着自己的种儿，不做点什么，总觉得对不起她！
于是，队长便对革委会主任说：“二哥，那号的就按你说的办。可有一条，你得给我弄箱子玻璃，队里的窗户不行了，我盖房子也得用些。”
革委会主任痛快地答应了。他说，这个嘛，那号的行！可办！
帖凤家的房子，由于没有苫的东西，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
等着队里摔麦子！
每年队里都要种几十亩油麦。
种油麦很划算。收一茬油麦，还可以种一季萝卜。有的时候，油麦还可不作为口粮。但是，上级卡得紧，不允许多种。
当然，上级让种油麦，主要是考虑到社员们的房子。
那时农村苫房子，油麦秸是主要的材料。
每年摔麦子，都在小学校的操场上。
学生放了暑假，队里就开始摔麦子。队长不想让耽误学生们上课。他说，孩子们的学习，比什么都重要。
没有脱粒机，又要不弄坏麦秸，所以要用人把麦粒摔下来。
花春生扛着吃饭桌子，刚走出门口，就见帖凤招手喊他。花春生边走边问，有事吗？帖凤说咱俩插伙儿吧？花春生笑了，他说你还是去找陈哲或者二格子，我没他们劲大。“哼！我就知道，和你一说准会推三拉四的。烦我，就直说！”帖凤撅起了嘴。“帖凤，我不是怕连累你吗？”，帖凤一扬头，说声我愿意。然后小辫子一甩，在头前跑了，她去占地方。
花春生到了小学操场，帖凤已拖了几捆油麦。那地方，离麦垛近，又阴凉，东边有老杨树遮阴，太阳晒不到。
花春生放下桌子，到教室拿了条板凳，支好桌子。准备摔麦子。
这时候，他看见左右两边也有了人。左边是陈哲，右边是褚世格。
见帖凤往自己跟前拖麦捆，花春生见两人的脸色都不自然，特别是褚世格，鼓满青紫风刺的脸上，能掠半碗醋！
开始摔麦子。操场上嘭嘭的声音，此起彼伏。还夹杂着男女的说笑。
林直起和很早，扫干净了操场，然后开了教室，让社员随便用学生们的板凳。见大家都来了，他烧了开水，摆上水杯。然后开了学校的喇叭，放着《送粮路上》的唱片。很好听的笛子独奏曲。
麦子晒得很干，摔在桌面上，麦粒便刷刷地往下掉。三两下工夫，麦穗上便干净了。
摔了两捆麦子，花春生就见气氛不对！
问题出在右边的褚世格身上。
正常摔麦子，麦穗落在桌子上后，直接扬起来准备下一次动作。可褚世格不然。他把麦穗摔下后，胳膊一带，麦穗就往花春生这边一扫，跳动着的麦粒也会跟着飞来，有时迸在身上，有时迸在脸上。
花春生心里明白，并不想惹他，便让陈哲往左靠靠，自己往那边移动一下，以便避开褚世格的袭击。只摔了两捆麦子，褚世格又靠近了一些，麦粒又往身上飞。花春生知道褚世格故意欺负自己，暗想反正麦子又不会打死人，他不嫌费劲，随他怎么样了。
便惹无其事的摔自己的麦子。
帖凤拖够了麦捆，便站在花生春生一边捆麦秸。一抬头，发现褚世格故意使坏，扔了正捆着的麦秸，喊了声：“二格子，干啥呢？”
褚世格满脸的坏笑，他梗着脖子看了眼帖凤，嘻皮笑脸地说：“没啥，我扫扫桌子。”接着就往左边甩了。眼睛便盯着帖凤，见她不注意，又开始使坏。
陈哲生气了。他停往了手，说道：“二格子，你咋这那样啊？不累啊？”
褚世格的眼睛竖了起来。“咋的？我不是说了吗？我是在扫桌子！我哪样啊？你说我哪样啊？”
“扫桌子还老扫吗？你没见麦粒都飞到春生身上了吗？”陈哲气不且，扔下麦秸，瞪着大眼睛和他喊。
“约嗬？半道上伸出个驴嘴，人家春生都没说，你发那份洋贱！我就甩啦！我就甩啦！你怎么办吧？”褚世格说着，又狠狠地甩了几下。
“褚世格！”
“二格子！”
花春生和帖凤同时叫道。
陈哲已冲了过来，一脚踹翻褚世格面前的桌子，然后掐着腰示威，口里嚷道：“我就这么办啦！怎么着？”
摔麦子的人都住了手，伸长脖子住往这边看。
操场立即静了下来。刚才还乒兵乓乓地响个不停。
几十人摔麦子，场面很壮观。
“哎呀！想练练？行！来！哥们儿陪你玩玩儿！”褚世格说着扔掉手中的麦秸，跨前一步，挥拳便击向陈哲。陈哲早有准备。他举起胳膊一架，下面飞一脚，正蹬在褚世格的腰间。褚世格原以为陈哲体格和自己差不多，一伸手，才知道自己还差得远，特别是那一脚，自己竟然击得站不住脚，咚咚咚退了几步，扑嗵一声坐在了麦粒中。
众目睽睽，又羞又臊。褚子格一眼看见自己的饭桌，就势抓在手中，大骂一声，抡圆了砸向陈哲。
“二格子！放下！”
听见吵架就往这边赶的胡林，此时正好到了褚世格背后，连忙伸手抓住桌子腿，大喝一声。
“你！回去好好摔麦子！”胡林夺下褚世格的桌子，指着陈哲鼻子说。
陈哲斜了褚世格一眼，顺从地走回自己的地方，气呼呼地摔麦子。
“二格子！去！到那边去扬场！”
褚世格骂了一声国骂，让陈哲等着，跟在胡林身后走了。
胡林临走前，狠狠白了帖凤一眼。
花春生一直在看。很尴尬。他知道，褚世格心里想的是什么。劝谁都不好，此时不说话，是最好的选择。他正想和陈哲说些什么，帖凤却叫他快摔麦子。
陈哲以为事情到此为止，没想到褚世格却记了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