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下) 田晏抗令功败垂成
檀石槐拖着疲劳的身躯回到大帐,坐在他的帅椅上沉默了。
“怎么了,大人。”置鞬落罗凑了过来。
“柯最战败绝不是偶然,这个臧旻不是个简单的家伙。他们一共才不到三万人,竟然和咱们的五万勇士奋战了半日。他的战法也不简单,刚才我仔细看了,汉军纪律严明,十几个人为一队,并进并退一点儿也不乱,而且与匈奴人马上马下弯刀长枪配合得当。据说他还带来特制的盾牌,我们的角弓也派不上用场,咱们虽然人多,这样打下去也占不到好处,今天咱们的损失明显比他们大得多……槐头,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听你的,不急着开战。”
“没有办法,现在已经这样了。”连一向聪明过人的宇文莫槐也一筹莫展,“先前我阻止您是想先摸摸底细,既然交了战咱就不能罢手了。如果不拔掉这颗钉子,东边的田晏也不好对付,现在要是离开东进,臧旻一定会粘在咱们**后头,接战不容易取胜,不接战赶到云中只会前后受敌,一旦有闪失咱就只剩下死守弹汗山的分儿了!臧旻是皇甫规一手**出来的人,最善于打这样的对峙战,性子稳重,拿捏得当。咱们这个仗不能急于取胜,只有恃强凌弱,说句不好听的除了拿人垫没有别的法子。汉人狡猾得很!”
“不光是汉人,还有匈奴。”置鞬落罗补充道,“今天那两个崽子可了不得,他们是右贤王羌渠的崽子,柯最就是被其中一个伤的,现在素利和阙机也受了点儿伤。我们虽然不及他们精锐,但是人多!日律推阳、宴荔游还有两万多人,他们追击夏育应该差不多了,我想过不了一两天他们就会到了,咱们合兵一处围攻他们的营寨,东边还有咱们……”
“这不行!汉人的营寨比咱们讲究得多,外面布满了鹿角丫杈,骑兵冲不进去,要是让武士们使长刀劈,他们可以用弓箭射,那样伤亡太大。”檀石槐反驳他,“而且东边的兵马也指望不上,慕容有野心,虽然也动动兵,那不过是搪塞咱们,心里巴不得我战死在这里!阙居一部的主力已经抽调到这里了,剩下的还要牵制田晏,那也是个不好对付的老狐狸。咱们能合兵,他们也可以合兵,臧旻要是与田晏凑在一块儿就更难对付了。”
“咱们可不可以用火攻?”置鞬落罗又建议道,“借着西北风烧了他们大营。”
“也不行!我在高地上仔细看了,汉营四围的草被拔干净了,火烧不进去。臧旻早算计好了。”檀石槐无力地晃着脑袋。
“我想……咱们倒不如叫日律推阳、宴荔游暂不与咱合兵,在远处观望一下。”宇文莫槐道。
“哦?这是什么意思?合兵一处还未必能胜,你却叫他们观望。”檀石槐的眼睛一亮,“你有主意了?”
“还没有。”
檀石槐明亮的眼神又暗淡下来了:“你不过是随便说说。”
“倒也不是。现在围他们的营也无济于事,不合军虽然兵力少了但还有希望夹击他们……”宇文莫槐慢慢走到帐口,看着外面的伤兵。“不过能不能真的形成夹击之势……这就要看天意了,看老天是否庇护我们,保全我们的子孙。”
——————————————————————————————
与此同时汉军大营里的人也在担忧,刚刚得到明确的战报,夏育已经战败撤回高柳,派去接应的呼徵也被突袭受伤而向关内撤退。
“咱的兵力本就有限,今天又战死了不少,以后的仗不太好打了。”屠特若尸逐就单于忧心忡忡。
“我已经下令叫汉兵和匈奴兵杂处,这样马上步下长短配合,至少不会吃大亏。咱们只有等田晏的消息了。”臧旻舒展了一下愁容,“其实檀石槐那边也不好过,他要是强攻咱们绝占不到便宜,而不打掉咱们就无暇顾及田晏……这仗打到现在已经僵住了。两边都等援军,那就得看是田晏腿快还是日律推阳腿快啦!”
这时程普从帐外跑了进来:“右贤王回来了!”
大帐里所有的将官都腾地站了起来,紧张地望着帐口,一时间大帐里的空气都凝固住了。好半天才见右贤王羌渠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
“田晏那边怎么样?”屠特若尸逐就不等儿子站稳就问道。
“田将军自出云中一路顺利,歼灭几股慕容部的散兵,并击溃了阙居一部……”羌渠喘了一口大气。
“谢天谢地!”屠特若尸逐就总算放下心来。
“那他什么时候能过来汇合?”臧旻却没松懈。
“他……他不肯来!”
“什么!?”
“他不来。”
臧旻是一个稳重的人,但此时也禁不住勃然大怒:“不来?为什么!他为什么不来?这是制定好的计划,他怎么能随便破坏。把朝廷的王法视作什么?把这里两万多兵将的性命视作什么?你腰里的刀是干什么使的?妈的!为什么不替我宰了他!”
众人都愣住了,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臧旻骂人!就连屠特若尸逐就单于都惊住了。羌渠吓了一跳,慌忙解释道:“将军息怒……他说他要直逼弹汗山,带兵转西绕檀石槐到北边去了,恐怕离关已经一千五六百里了。”
臧旻像一头饿坏了的狼凝眉瞪眼在帐里转了两圈,最后步到帅案的地图前看了半天,才叹了口气转过脸来,声音已经平和了许多:“右贤王大人,我实在是太冲动了,请恕老夫无礼……”
“没、没什么。”羌渠被他这么一说反不好意思了,结结巴巴答道。
“田晏的意图我明白了,现在咱们只有死守在这里,等他的好消息了……都回去休息吧,不过要戒备好……还有从明天起咱们不能再出战了,谨守住营寨,不要跟他们交手……刚才我失态了,诸位包涵吧。”说罢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散帐。
等大单于、右贤王、众将都退了出去,臧旻瘫坐在胡床帅案前,用力拍着自己的脑袋,程普马上过来倒上一碗水,并帮他解下战袍、卸下铠甲,“将军,您怎么了,头疼吗?”
连叫了两声,臧旻才回过神来,像是要浇灭心头压抑的怒火,一口气喝干了程普倒的水,冷笑道:“你仔细看看地图,瞧瞧他田晏是什么用心!”
程普捧起地图上上下下看了半天,似乎还不明白臧旻的意思:“他……他是有意报复您吗?”
臧旻一时间心绪变得异常乱,站起身在帅案后面踱着步子,口中念叨着:“这不仅仅是报复,简直就是阴谋!我算是看透这个人了……我检举他欺压羌人算什么,他不会因为这个就不和我合兵,他是贪功心切……把我搁在这里跟檀石槐玩命,他去直捣弹汗山,这……”他突然止步,眼望着程普道:“我敢断言当初段熲万事都听他的。当年张奂也遭过这样的算计,张奂在云阳和羌人拼命,而段熲抄到彭阳突袭逢义山;现在的局势简直就是当年的重演,这样的主意准是他出的!仔细想想就明白了,夏育是最先出兵的,然后是我,他故意拖了两天半才出塞,就是要让我们吸引兵力,他好有机会独立行动,你看他是什么用心!这是用阴谋争功!三路人马全力以赴还未必能取胜,他竟然来这一套,他把我、夏育、大单于全出卖了!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一本把他参死,断了这个祸头!”臧旻的眼里闪着磷光一般的怒火,好半天才平静下来,慢慢坐下:“现在我拿他也没有办法,只有在这里跟檀石槐对抗,牵制鲜卑的兵力,如果不这样整个战局就完了,而且战败的罪名还要扣在我脑袋上。咱们只有咬着牙硬顶了。”
“将军别着急,咱们还是稳扎稳打,熬过这一段就好了。”程普也只有劝慰他。
“也只有如此了……”臧旻生硬地苦笑了一声歪在帅案上,“但愿能撑住,打完仗再和他理论。”
——————————————————————————————————
之后的两天臧旻下令紧闭营门。檀石槐心里着急,必须要赶在田晏到达弹汗山之前拿下汉军大营,这样才能甩开包袱回援。他命令各部鲜卑轮番到汉军营前叫战,可是任由他们喊破大天也汉军也不肯出战。可是匈奴兵生来好战,一个个急得心里痒痒跃跃欲试,全靠着屠特若尸逐就单于全力弹压着。
这一日,臧旻正在中军帐和屠特若尸逐就议事。
“将军实在是了不起,竟然用两万兵把檀石槐六万人牢牢钉在这里。本王不得不佩服了。”屠特若尸逐就在这些日子的接触中真是对臧旻心悦诚服了。
“大单于过奖了。”臧旻根本没心思听他夸奖,“檀石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好在临出我留了一手,饱带干粮,现在用上了,不用补给也能耗上些日子。而且这里汲水也还算方便,有粮有水心里不慌,关键是稳定军心。”
“对!”屠特若尸逐就答道,“一会儿我还得给羌渠他们提个醒,管住了手里的兵,决不能轻易……”
突然中军官一猛子跑了进来:“启禀将军,於夫罗、呼厨泉两位少王爷擅自领兵出战!”
“什么!这两个小畜生!”屠特若尸逐就腾地站了起来。
臧旻脑袋里轰的一声:坏了!
“怎么办?我去叫他们回来?”屠特若尸逐就问道。
“不行!弄不好会中埋伏,现在只有……传令!全军出战!”臧旻极力稳住自己忐忑的心。
原来这件事起于於夫罗和呼厨泉的一场争吵。两人的部下因为争水起了争执,两个人都是护犊子的主儿,各说各的理,结果撕破了脸皮大打出手。此时正赶上宇文莫槐在外叫战,两人松了手,盟誓谁能擒杀这个鲜卑勇将,谁就是日后的右贤王!两个人都不到二十岁,做事莽撞,一不顾军令二不做请示,各带着一千骑兵与宇文莫槐军交了手。
等到臧旻、屠特若尸逐就、羌渠督着大队列于阵前时,沙场上却已见了胜负。於夫罗、呼厨泉都冲杀在前,宇文部已经开始向北边的高坡后退。臧旻瞪大了眼睛仔细看了看,叫道:“这是诈败!快叫他们回来!”
汉军马上鸣金唤他们收队。於夫罗和呼厨泉已经起誓擒杀宇文莫槐者为王哪里肯回来,由着鸣金毫不顾忌,兀自领兵追杀了下去,眼看着翻过了前面的高地。屠特若尸逐就在前队看得分明,高喊着:“小畜生,快回来!”连喊了好几声——战场上人生鼎沸哪里听得见!屠特若尸逐就一把年纪唯恐孙子坏了姓名,情急之下催动马匹,带着本部人马也追了下去。
“别动!阵型不要乱!”臧旻喝住身边蠢蠢欲动的其他将官,“中军!到前面传令给羌渠大人,万不要再叫人追袭!”
他一句话未说完,就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呐喊声。从高坡后面黑压压杀出一片鲜卑兵,眨眼间就将於夫罗和呼厨泉的两个小队围了起来。这一惊未落,又是一阵呐喊,置鞬落罗的人马从东面杀来,檀石槐的兵马从西面杀来。
屠特若尸逐就本想冲过去把孙子们叫回来的,还未冲到高坡就被两路鲜卑人夹击了起来。回头一看本部人马有的跟上有的未跟上,一队匈奴兵稀稀拉拉形成了一条线,屠特若尸逐就眼前一黑:“糟啦!”
匈奴骑兵之所以厉害就靠的是弯刀成排、人马紧凑,可现在明显是一个挨打的架势。猝然之间连置鞬落罗都震惊了,没想到匈奴部会有这样的失误!他忍着兴奋喊道:“放箭!”鲜卑人的角弓是最具杀伤力的武器,匈奴先前作战全依仗汉军的强盾防护配合,可现在脱离了大队汉军都成了活靶子。眨眼间只见天空中一阵乌黑,千万枝箭像密雨一样落了下来。人喊马嘶间几百名匈奴并被射成了刺猬!
屠特若尸逐就拨马就退,未行到一半又是一阵箭雨,身边的亲兵死了一片,屠特若尸逐就身上也中了三箭,一下子从马上摔了下来。
“大单于中箭了!”也不知是谁手下的兵丁率先嚷了起来。这么一喊臧旻哪儿还弹压得住那些匈奴人,他们也顾不得什么队形先后了,一股脑全都择路冲上去救驾,汉军阵势一下子被冲得大乱,这时鲜卑人也杀到了屠特若尸逐就跟前。这边匈奴人要杀敌救驾,那边鲜卑人要擒贼擒王,都玩了命了。这时沙场中也分不出什么将军与士兵了,檀石槐、置鞬落罗连羌渠都被混乱的人群裹在了阵中。所有人都挥舞着长刀弯刀,早分不清敌我了,只见得血肉横飞,各自误杀的恐也不少。
过了好半天,羌渠终于从混乱的战群中把父亲救了出来,他臂上也挨了一刀。臧旻赶忙上前探视,屠特若尸逐就躺在地上一把拉住臧旻的手,话已经说不清楚了,指着前方的战阵念叨着:“於……呼……我的……孙……”
“我知道!我一定救他们回来,您快回营养伤。”臧旻知道他惦记两个孙子,一口应了下来。虽然答得干脆,可心里却犯了合计:现在敌众我寡匈奴部又损失重大,如果西面的日律推阳、宴荔游再来夹击,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正在为难间,身边的程普高声喊道:“我去!”
臧旻看了他一眼:程普的本事他是知道的,但现在敌我悬殊,他再有能耐也可能闪失。但匈奴右贤王公子为大汉战死岂是寻常事?目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嘱咐他道:“好吧,要小心!”
程普应了一声翻身上马,抄起他的铁脊蛇矛,只唤了二十个骑兵奔着混乱的沙场冲了过去。
於夫罗和呼厨泉本是憋了一口气才上阵的,眼见战败了宇文莫槐,两个人要争未来的王位不约而同地追了下去。可赶过了高地,落荒而逃的宇文莫槐却不见了,眼前是黑压压一片鲜卑兵,哥俩都是勇冠三军的武士,哪里把他们放在眼里,抡起弯刀砍瓜切菜一般地劈。可是敌人丝毫不退,越聚越多,宇文莫槐翻身督战,连带伤的阙机、素利也带着人马包围过来。刚开始两人还毫无惧色英勇奋战,但毕竟敌人太多,两人累得鼻洼眼角热汗直流,战袍都被血水浸透了,黏糊糊裹在身上,胳臂累得都快抬不起来了。於夫罗回头看了一眼——两人**来的两千骑兵还剩十几个!“弟弟!不能再打了!”这会儿哥俩早把刚才的厮打赌誓抛到爪哇国去了,俩人背对着背任由麻木的手臂挥着弯刀胡乱招架着。
眼看兄弟俩的性命要交代,这时就听得一连串人喊马嘶,正南方犹如白光一般杀来一员白袍小将,手里一杆丈八的铁脊蛇矛,舞得泼不进水,所到之处鲜卑兵沾着死碰着亡,根本近不了他的身。转眼间杀到了於夫罗、呼厨泉近前:“两位大人快随我走!”呼厨泉认出是臧旻的亲兵队长程普,心里立时燃起了希望,带着弟弟往回杀。三个人凑在一处,程普在前、於夫罗居中、呼厨泉断后、二十个骑兵左右护卫,一伙人玩了命地往回杀。
等重又杀回高坡时於夫罗愣住了:自己的队伍已经颓败得不成样子,方才还在沙场中奋战的匈奴兵已经死尽了!汉军也边招架边往营中龟缩,阵型已然荡然无存,沙场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汉人匈奴人的尸体,只零星有几个伤兵还挣扎着等死;从西南涌来越来越多的敌人——日律推阳、宴荔游来夹击了。
“快走!”程普一句话提醒了他,几个人缓过神儿来继续往大营的方向杀去……
——————————————————————————————
汉军的中军大营只剩下不到七千人了。除了臧旻安然无恙,屠特若尸逐就单于和羌渠都身负重伤,六员偏副将官三人战死三人带伤,匈奴所带人马全部战死,汉军损失大半。
臧旻分派余下的士兵分守各个营门、保护鹿角、转移辎重,可是人少,负伤的又太多,要保住这座大营还是有些捉襟见肘。程普带着伤兵就在大帐前休息,於夫罗和呼厨泉累得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灌着凉水;那些伤兵身带刀伤箭孔,浑身都是血污,却半点没有松懈,提着血淋淋的长枪、拿着戴满箭的盾牌静坐在帐外,预备着再做最后一搏。
天已经渐渐黑了。臧旻摘下了头盔,髻已有点儿散乱,他将腰间的佩剑抽出半尺许,寒光闪闪的剑芒刺目。他想到自己当初是何等威风,随皇甫规转战东西,在会稽与陈夤、孙坚生擒许生父子,他的车马行在洛阳大街上曾招来多少欣羡的眼光?可现在什么荣耀都不复存在了——这仗打得窝火,田晏不服从调遣、匈奴小儿冒然出兵,非战不利都是**!可是事到至此还有什么脸面回见皇上呢!他真想拔出剑来自刎算了。
这时身负重伤的单于咳了两声,臧旻望了他一眼——自己死了是小事,匈奴大单于要是在这里战没了,朝廷可怎么善后呀!想到这儿他把剑推了回去,深吸一口气,大脑飞地运转着:檀石槐会怎么办?有两个选择,一种是全力攻这个大营斩草除根,一种是马上回援弹汗山留一部分人收拾残局。我要是檀石槐会怎么办?当然是回援,老家丢了这里打胜了又有什么用!对!我们还有希望突围!
这时腿上中箭的中军官一瘸一拐跑了进来:“大人!营西北被敌人撕了个口子,咱们的人快要堵不住啦!”
“再坚持一阵!”臧旻反倒镇静下来了,“辎重粮草运到帐前了吗?”
“差不多了。”中军官答道。
“把於夫罗、呼厨泉给我叫进来!还有程普也叫来!”
“诺!”
眨眼间三个小将踱了进来。
“於夫罗、呼厨泉!今天的兵败完全是你们造成的!现在大军损失过半,你们大单于为救你们身负重伤!你们可知罪?”臧旻严厉训斥到。
俩人看了看坐在一旁裹着伤的爷爷和父亲,两个铁铮铮的匈奴男儿竟放伏在地上声泪具下:“将军!我们知错了……单于!父王!孩儿对不起……”
“行了!不准落泪!哭有什么用!一万多人的性命能哭回来吗?”臧旻看两人似乎肯听令了,扯开嗓门喝道,“听着!给你们个赎罪的机会,带着你们剩下的那些人还有我的亲兵冲开南门,掩护大军和你们单于突围!敢不敢?”
“敢!”呼厨泉喊道,“玩了命我也干!”
“好……”臧旻又看了一眼程普,“德谋!你也辛苦一下和他们一起上。”
“诺!”
“其他几位将军你们护卫大单于和羌渠王爷……中军官!把运到帐前的粮草辎重全烧了!”
“什么?!”大家都愣了。
“能烧多少烧多少,不能给鲜卑人留下一点儿东西!吩咐所有兵士,但见火起将就近的鹿角丫杈辎重帐篷也点着,然后一起撤退!要用火光给咱们照亮撤退的路……伤兵先走,我亲自断后!”臧旻指挥若定一点儿也不慌乱。
————————————————————————————————
程普、於夫罗、呼厨泉,一杆长矛两把弯刀,这几天在沙场上露足了风头,鲜卑人哪个不怕?虽然汉军败绩已成定居,这些鲜卑兵卒还是一见他们就先怵了三分,加之臧旻的亲卫兵都是不怕死的主儿,举着大刀片子乱砍。没费多大劲儿就将包围圈杀开一道口子,三员将官护着单于父子领着伤兵跟着就冲了出去,臧旻督着兵士将整个营盘都点燃了。
熊熊大火阻挡了杀进营寨的鲜卑人,臧旻令部下一齐放箭,鲜卑人再不敢近前了。宇文莫槐勒住马叹息道:“唉……好一个臧旻!败军撤退丝毫不乱,看来汉人气数未尽,不可轻易再犯呐!”言罢调转马头、聚拢部下匆匆忙忙往弹汗山救援打田晏去了……
汉军本不善于草原夜行,但借着这把火辨出了南北方向又照出道路,一口气奔出了一百里,天光大凉才歇下来。臧旻清点人马,还剩不到四千人。屠特若尸逐就单于本就有伤,又在马上折腾了一夜,额上已经烫,嘴里还念叨着:“完了……败了……臧将军不怪你……是田晏……是我的孙儿……”
臧旻忙捂住他的口:“别说了,您好好休息……田晏一部尚在,未必咱们就输了。”话虽这样说,但臧旻心里清楚:西、中两路尽失,田晏孤军深入对抗多自己四倍的大军——这一仗输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