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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文斯伯爵带队骑出城堡时,西蒙觉得他们几乎比平常显得自满一些。

他骑在小舅子旁边,和他闲聊了一下,轻快的问他:“你知道这一带有个名叫艾瑟的妇人吗,雷文斯?在大约三十年前来这里。”

芮夫一脸惊讶。“三十年前?我那时才十岁。”

“我只是纳闷,想知道她人在何处,是不是还活着。”

芮夫很感兴趣。“她是你什么人,赫斯摩?”

“没什么,只是关于家庭的神秘。”他耸耸肩。“我最讨厌神秘兮兮。”

“她从赫斯摩的土地搬来这一带?”芮南尖锐的问,他向来是兄弟之中最快抓到问题的重点。

“或许。”

“你在暗示这个女人和我们两家之间有关联吗?”

“我知道是没有,”西蒙顺口说谎。“我父亲的文件当中提到她的名疲惫不堪,内容不多,只说她离开赫斯摩一带,可能是搬来这附近,我很好奇,想问问你有没有印象。”

“我全无印象。”芮南回答,他扭头芮福。“你知道雷文斯这一带有个名叫艾瑟的妇人吗?”

芮福骑了过来,表情仍然很不愉快。“你们不可能期待我认得所有的佃农,无论是旅客或过路人。”

“对,那是艾莉的专长。”芮夫观察的说。“应该问你的妻子,赫斯摩,如果连艾莉都没听说过,你大概就可以确定那个妇人不在这里……或许已经埋入地底,至于还活着……”他摇摇头,踢踢马腹,追向狂呔的猎犬,驰向远处的树林。

其余的狩猎队伍鱼贯的追上去,西蒙则在他自己的朋友当中。艾莉从来没听过艾瑟这个名疲惫不堪,亚德也不知道,或许芮夫说对了,她已经死了。

三十年很漫长,如果真涉及雷家的人,也是芮夫的父亲或是他叔叔那一代。无论是发生什么事,都已经尘封了。如果和雷家有关,芮夫应该也会知道,而他的反应应该不是伪装的。

可是那个孩子呢?父亲的文件里面清楚的提及艾瑟的孩子,父亲是杰佛的弟弟,杰佛愿意为这个遗腹子负责任。可是西蒙的印象中,父亲从来没说过他这个不知名的堂弟。他的母亲也不曾提及那孩子。是男孩或是女孩?父亲的神秘文件中连这点都没注明。

西蒙是在几个月之前才发现那些文件,就藏在像样书桌里的夹层抽屉里。那些文件本身就是个谜。为什么家族慷慨的行为要保密?还要藏起来?是和孩子的母亲有关吗?文件简单的提及她完全的消失无踪,以及杰佛几次三番试着找到她。

可是西蒙想知道的是这个不知名的堂亲戚,如果父亲答应为那孩子负责,那他的遗嘱里面怎么没有他呢?如果这个人仍然活着,身为父亲唯一继承人的西蒙,觉得自己亏欠他(她)。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觉得有义务,可是他就是这样。

在他父亲私人文件的最后,提到雷文斯,这是西蒙仅有的线索。

我只能假设那群恶魔和她的失踪有关。即使在她目前的善下,对他们不构成威胁,但是雷文斯家绝对不是心胸宽大的类型。一定会盯住她,以防状况生变。

记忆中他的母亲是个苍白、灰暗的人,白天常常躺在沙发上,窗廉从来不拉开,关于她的一切都和苍白有关,周遭只有噤声和细细的脚步声。

虽然当时他还是个小孩,但是每当被带到她身边,他都觉得自己好巨大、笨拙、颜色鲜亮。他都是坐在她沙发边的小凳子上,看着自己肮脏的双手,而母亲的手指即是修长而没有血色。甚至当他试着小声说话,都显得好大声,好刺耳。而她总是很快就疲倦了,要求保姆把他带开。

当她去世时,他其实没有多少感觉。葬礼上,他亚当地坐在父亲身边。他还记得房子好暗,家具和窗户都罩上黑色的布,父子俩也是一身黑色的丧服。

但是当哀悼期结束,一切都改变了,屋里常是喧闹的笑声,高朋满座,父亲常带他去钓鱼和打猎,一起用膳。他的父亲似乎是完全不同的人,一个热情,笑容可掬,快乐的人。

直到那可怕的一天来到,当时西蒙才十岁而已。他们告诉他父亲去世了。过了好几年他才得知事实。他的父亲和雷文斯伯爵夫人有婚外情,当场被捉,雷文斯伯爵在下雪的伦敦街上,冷酷的杀他的妻子和她的情人。

赫杰佛爱上雷梅格。现在杰佛的儿子和梅格的女儿结了婚。

他察觉自己双眉紧锁,发现他的朋友即好奇又关心的打量他。

“你有困扰吗,西蒙?”彼得问道。

西蒙笑了,但是没什么笑意。“你是指除了被迫接受这种令人嫌恶的招待,而且主人还不时想要我的命之外的其他困扰吗?”他摇摇头。“来吧,我们加入打猎。”

黄昏时,艾莉才听见打猎队伍回来的声音。她坐在摇椅里,狗趴在她脚边,亚德早就带珍妮回去了。至于那个送酒的小孩,亚德找了半天,都没有头绪。

中庭的喧闹打断艾莉的沉思,她解开喉间的法兰绒,这个治疗的确有效果,声音沙哑有所改善,喉咙也比较不痛。只是烧了一夜,人有些倦意,全身有一种温暖的倦意,使她的怒气和闷气迟钝许多。但是她上楼用餐,趁现在甩掉她受寒的后续影响。

她已经决定,对西蒙或芮夫,都不提牝马失踪的事,不想让他们感觉那些马匹对她的重要性。

狼狗竖起耳朵走向门边,过了整整五分钟才响起西蒙独自的叩门声,然后他立刻进来。对于狗儿热烈的欢迎,他拍拍它们,以坚定的一声“坐下”来回应。当它们热烈的回到米炉边的老位置时,他微笑地转向他的妻子。

“你看起来发些了,对吗?”

“好得足以下楼用餐。”她断然地说。“你想喝些酒吗?”

“好的,我渴得像沙漠的骆驼。”他以手指轻拂她的脸颊,惊讶的发现她似乎微微退缩了一下,令他想起今天早上珍妮的反应。他不解的皱眉。

艾莉转身替他倒了一杯酒。“你相个乳酪塔吗?”

“谢谢。”他接过去,站在火边烤火,深思地打量她。“你今天还好吗?”

“够好了。”她不肯看他,迳自喝酒。“亚德说牝马恢复得很好,明天我必须去看看它。”

“这么快就出去吹风好吗?”

“我会没事的。”她知道自己语气冷淡。“马匹的事需要我去处理,不能全交给亚德,他会遵行命令,只是他缺乏创意。”

“他是个可以信赖的人,”西蒙同意道。“可以靠得住,令人信赖,当他想用双手止血时,却因此阵亡。”

他的表情很感伤,过了一会儿,他仰头饮尽杯中的酒,艾莉着着他的修长、古铜色的顶,即使身体虚弱,心里生气,仍然起了一股欲望。

西蒙放下酒杯。“在用餐前我要清洗一下,你确定下楼对你的状况合适吗?”

“如果再关在这里,我要发疯了。”

“我可以陪你?”他纳闷自己为什么语带试探。

艾莉摇摇头。“你不必把自己隔离,爵爷,我们一起下去。”

“好吧。”他半鞠个躬,转身离去。

艾莉起身移向衣柜,虽然她很想留在房里,但是自尊心刺激她要换上最鲜艳的礼服,让自己苍白的外表增添生气。芮夫会以为她苍白、沮丧,可是他休想得遂心愿,她要显得光彩突出。

十五分钟后,她审视镜中的自己,大红的长裙,边缘绣着金线,看起来又恢复几分往日的精力。她正试着盘起头发,挑出几缕发丝垂下来时,门突然开了,西蒙走了进来。她和往常一样,只有尖锐的叩一次门,便立即开门进来。

他站在门口注视她,她可以从镜子看见他站在自己后面,一身黑色天鹅绒,银色真丝领,同颜色的蕾丝也用在袖口和口袋上。

“我很惊讶你不需要女仆协助你更衣。”

“我向来自己处理。”她以手指卷一卷头发定型。

“你怎样绑上紧身衣的扣子?”

艾莉耸耸肩,仍然没转身面对他。“我向来懒得穿上紧身衣,要扣上腰间的鲸骨裙很容易。”

他将拐杖靠墙放着,走到她背后,双手放在她的腰上,当他的拇指和食指接触到,形成一个环,他微微一笑。“你的确不需要紧身衣。”

“是你的手很大。”她回答,双颊染上红晕。他手上的暖意扩散到她体内,再次挑起熟悉的情欲。她欠动身体,试着移开,但是他扣住的双手不肯放开。她伸手去扳,但是他反而笑着攫紧。

他的唇贴向她颈项的凹处,呼吸热热的,双唇很坚实,以牙齿轻咬她柔软白皙的肌肤,舌尖描画她肩膀到领口的线条,艾莉在愉悦中震颤。

“我们应该下楼了。”她低语,声音有些沙哑。

他抬起头,在镜子里审视她的眼睛。“你有什么困扰吗,艾莉?”

她回视他的目光,看出他是真的关心。“不,”她说道。“没事……真的没事,什么事会困扰我?”

“我不知道,”他松开搭在她腰间的手,轻轻拥住她,仍然在镜中凝视她。“但是有事。”

“我只是疲倦,觉得有点虚弱。”她说,转身离开他的怀抱。

“那你应该留在这里。”

“不!”她的语气出乎意料的激动,他迅速的倒抽一口气。“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大叫。”

“的确是没有必要。”他温和的说。“来,我们走吧!”他伸出手。

艾莉再次望向镜子,他们是相当令人吃惊的一对,他的黑色天鹅绒衬托她的红色和金色的礼服,他身材高大,肌肉结实,她则修长纤细,白皙的皮肤、柔和的五官和他坚毅的外貌、扭曲的疤痕、凸出的鼻子真的是强烈的对比。

惊人的一对——对比强烈的一对。然而似乎在某些方面又很搭配。西蒙一度轻蔑的说到美女与野兽,但是她看到的是不寻常,不一样,但是又像两片相连却又没想到会凑在一起的拼图一样契合。

西蒙在她迟疑时,也将目光转向镜子。可是他看到的似乎和她不一样,因为他的表情突然封闭起来,眼神冷硬,另一只手近乎抽搐的摸摸疤痕,然后他拉住她的手受腕,似乎怕她移开一样。他伸手拿拐杖,跛着同她走出房间。

他们下楼到大厅,芮夫过来欢迎,一手端着酒杯,眸中充满恶意。“那件礼服想必花了我很多钱,小妹。”

艾莉嘲讽的屈身施礼。“你后悔送新娘的礼物,大哥?”

他探出手,扣住她戴着手链的手腕,那朵银玫瑰碰到翡翠天鹅,闪着亮亮的光芒。“我期待双方信守诺言。”他说。“如果不然,我会要求赔偿。”

他专注的打量她,再开口时,证据狡猾请多。“即使一身华服,你看起来仍然很苍白,亲爱的,”还是有点冷,或许吧?我相信你今天没出门。

“没有,我在房里。”

“啊,”他颔首。“那或许是其他因素使你显得很憔悴。”他扬扬眉毛。

“没有,我想没有。”她要尽全力才装出笑容。“我敢说一定是因为我一直在屋里,芮夫,你知道我最讨厌被拘束。”

芮夫皱眉以对,她的心跳了跳。

小时候,当他鞭打她时,最气她不哭,不展现她所受的伤害,反而一脸的坚决,像现在一样。

那股死气沉沉突然像脱皮一样自她身上消失,她灿烂地微笑,转向西蒙,愉快的宣布,“我饿了,我们过去坐吧,老公,昨夜我没晚餐,只喝了热牛奶,白天又没胃口,现在我觉得饿极了。”

这回换她带头走,小手握住西蒙,拉他走向木桌。

西蒙看着艾莉和柯杰克闲聊狩猎的事,好像胃口很好,什么东西都吃,但是事实上她盘子里的食物没有减少,而且她喝酒的速度比平常快。

“你不饿吗,老公?”她叉走他盘中的烤肉。“这块肉软而多汁,我该替你找一块比较酥脆的吗?这一块。”她得意地将一块肉放进他盘里,微微一笑,长睫毛下偷觑着他。“你喜欢吧?”

他直接用手拿起来咬一口,艾莉的手突然扣住他的,将剩下的一半挪到她嘴里。西蒙着迷地看着她白皙的牙齿咬住他是那块肉,她湿润的唇,粉红的舌尖舔去仅余的油腻。她的手指抓住他的,灰眸中充满情欲的承诺。

西蒙放弃去想艾莉突然来的活力背后的原因,只有傻瓜才会拒绝享受它。“你在玩什么把戏?”他呢喃,拇指拂过她的嘴,她的舌尖探出来,双唇含住他的拇指尖。

这种行为在餐桌上通常被看成不庄重,西蒙心想,他应该感到震惊,然而他知道周遭那些醉醺醺的宾客不会注意到,当然,除了她嫉妒的哥哥们和贝奥利之外。可是事实上,这反而令他微笑,这样的反应更使他震惊。

他环顾桌边,所有的朋友都在交谈,没人注意。

他的另一只手滑到艾莉坐的椅子上,丝质礼服下,她的肌肉收缩绷紧,他安静而专注的移动,直到她停止戏弄他的拇指,低语。“不要。”

“我以为你想玩。”他回以无辜的笑容。

“只是戏弄一下。”

“这也是啊,抬起身体。”

她的牙齿咬住下唇,眉尖微微冒汗,双手紧紧贴在大腿上,眼睛盯着盘子。

西蒙咧嘴微笑,一手漠然的拿起鸡腿,好像很享受似的咬着,同时还和另一边的朋友交谈。

艾莉无法相信他对她做这种事,他手指所挑起的欢愉强烈的令她奋力控制,同时又一直想笑。她这个古板的清教徒丈夫竟然敢像猖狂的骑士一样做出如此大胆的行径。

当它发生时,她极力抓住现实,努力保持安静,任由身体狂猛的爆炸,然后那种紧绷消失,肌肉放松下来。他流连的捏捏她,抽回她的手。

艾莉手指不稳的拿住酒杯。她是不是眼睛沉重,双颊晕红?她的目光自盘子上移开,直视奥利阴沉的眼神,他知道,他知道因为他了解她。她强迫自己保持上目光稳定,仍然直视他,即使她的心怦怦跳,手中的杯子差一点滑落。

首先移开目光的是奥利,被她不退缩的眼神看得落荒而逃,但是怒火在他眼中焚烧。艾莉长长地呈口气,这时候才察觉在这安静的时段里她一直屏住呼吸。

西蒙瞥她一眼,眼神邪气的发亮,艾莉将一碗奶油葡萄酒推向他。“吉儿调的奶油葡萄酒很棒,爵爷,你不试试吗?”

“谢谢你,不要了,我不喜欢甜食。”他微微一笑。“当然,除了某些特殊的蜜汁例外。”

艾莉懊恼的发现她的脸更红了。“请容我告退,爵爷,厨房还有事等我去处理。

他礼貌的起身,让她离开座位,才自顾自的微笑坐下来。

艾莉藉帮溜到厨房,虽然那里没有什么需要她处理,但是在这里,她可以冷静下来。她的思绪转到马匹身上,纳闷芮夫是否知道她和凯特先生的交易。

其实现在已经没关系了。亚德征一批马厩的人手在阿拉伯马附近巡逻,今晚没有人能动手,接下来几天,她会把它们全部运到安全的地方。很快的,她也会跟着离开。

直到今天,她才发觉自己对生活的计划越来越矛盾,在内心深处,有个很模糊的念头一直徘徊不去,或许她不必抛下这椿婚姻才做她想做的事,一个令人渴望的小疑问一直在冒出头来,如果她要求西蒙支持她的事业,他会有任何反应吗?如果她说要在赫斯摩马场上培育。买卖赛马,他会怎么说?如果她解释独立自主对她十分重要呢?同时保留自由呢?而且她不会利用那种自由来伤害他或危及他们的婚姻?

但是现在她知道绝对不能问他,他是个对妻子展现十足权威的人,怎么可能和其他掌握她生活的男人有所不同。

而且他是赫斯摩家族的人。

她会按照计划离开,除非他从荷兰某个荒野处绑架到她,否则他不会得到多少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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