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立刻朝门口奔去,并急急对着那青年道:「这位公子,我是琼玉斋的主事,这几人不但企图强抢琼玉斋,还想逼我为奴!我势单力薄,又只是名女子,还请您伸援手。」
青年本来有些懒洋洋的,听了她的话之后,眉微微一挑:「你说,你是琼玉斋主事?」
这时她也顾不得隐瞒了,咬牙道:「是。」
「我没见过你。」他用的是肯定句。
「那是因为我平时都待在厨房里,毕竟若让外人得知,琼玉斋的主事是名未嫁女子,反而会招来更多麻烦。」
这倒是……不过,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你刚说你都在厨房……难道琼玉斋的菜,都是你做的?」
「大部分都是如此,只有少数腌渍、凉拌类等菜色,是让其他人做的。」
「难怪那些特别不好吃。」他嘀咕了一句,接着转头望向张三他们,「我本不愿介入他人的纷争,不过我在琼玉斋吃了这么多年,你们这会儿却要把酒楼和主厨都给占了,这可不行。」
这要他以后上哪儿用膳啊?
「咱们张家在办事,你这小子少管闲事!」张三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张家?」青年一脸若有所思,「莫不是工部尚书张承衍之家?」
「哼,你知道就好!」张三得意的道。
虽然张承衍只能勉强算是他远房堂叔,但一直以来,只要他抬出张家这块招牌,在京城里亦能无往不利。
不料,那青年身旁的小厮却道:「五爷,这张承衍……该不会就是最近因涉嫌卖官收贿,而被您叮得满头包的那位吧?」
「嗯,好像就是他吧。」青年随口道。
没办法,户部长期缺钱啊!虽说近几年来因工业化发展,户部的收入颇为可观,但架不住各种改革、军备扩充等烧钱的建设,要用钱的地方极多,弄得户部如今还是得勒紧裤带,锱铢必较。
于是新官上任的他,秉持着「节流不如开源」的理念,越俎代庖的抢了御史的工作,直接找上贪官污吏要钱。
也算这张承衍倒霉,身为工部尚书,名头虽好听,实际上油水却不多,本来不该这么早被他找上的,但谁教张承衍平时爱和忠勇侯府作对呢?
忠勇侯这些年来努力推动工业化发展,可这位掌管大齐国工程单位的头儿,不但不予以协助,还屡屡想尽各种方法阻挠,多少带给忠勇侯府不便。
这种情况下,他不找张承衍麻烦,岂不是太对不起被迫牺牲睡眠时间来工作的自己了?
「哼,你以为你是谁,工部尚书大人岂是你能冒犯的?」张三听了他的话,虽有些不安,仍壮着胆子道。
「咦,不能冒犯吗?」徐知仁居然还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的小厮立刻接口:「五爷,若您只是普通的户部官吏,自然不好与张尚书作对。但您可是忠勇侯的胞弟,新科状元郎,又怎需要将张尚书放在眼里?」
这对主仆一搭一唱,彷佛在唱双簧似的,说出来的话,却令张三一伙人都变脸了。
没想到这位青年,居然就是那位年仅十八岁的新科状元,徐知仁!
大家都知道,在大齐国惹谁都好,就是不能惹上忠勇侯府。
说也奇怪,这么多年来,忠勇侯府从未传出什么以势逼人的事,但就是没人敢招惹他们。
可另一方面,张三布了两年的局,好不容易才让琼玉斋名义上的主人许义,欠下了庞大的赌债,进而不得不将琼玉斋抵债,岂肯轻易放弃?
「徐大人,就算您极得圣眷,也不能像这样仗势欺人啊!这琼玉斋是原主许义让给我的,白纸黑字写得分明,这事就算要闹到官府那儿,草民也必要争上一争。」张三大声道。
「他说的可是真?」徐知仁瞧向一旁的许依琼。
许依琼虽震惊于他的身分,但却也没忘记辩驳。
「徐大人,这琼玉斋一直都是民女在经营,却碍于女子不得有私产的法令,不得不将琼玉斋置于家兄名下。不想却被有心人士钻了漏洞,诱使家兄去赌博,欠下大笔赌债,又令家兄以琼玉斋和民女抵债。」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张三冷哼。
徐知仁想了下,对许依琼道:「姑娘,倘事情真如你所述,张家人之主张倒也非无理。」
许依琼心里一急,忙脱口道:「可是我哥之所以欠钱,还不是被他们骗的……」
「我相信你所言非虚,然而关于琼玉斋之事,的确是张家占理的。」徐知仁淡淡打断她的话。
许依琼闻言,一颗心霎时沉落谷底。
虽然她也知道这件事,张家做得很漂亮,许义又太蠢,翻身机会恐怕不大,但她原以为……这男人可以帮她的。
他是忠勇侯的弟弟,又是如今当红的新科状元郎,只要他肯帮忙,这事一定能够顺利解决的。
可他却不愿意这么做。
不过……许依琼转念再想,却也知道自己强人所难。
毕竟他们非亲非故,他根本没必要为她这么做!
她早就知道,这世上除了自己,谁也靠不住。
「是啊!」张三听他这么说,不觉一喜,「咱可是一切都照规矩来的。」
「琼玉斋你要就拿去,但要我卖身,休想!」许依琼冷冷的道。
「这可不是你能决定的,你哥已经把你抵给我了……」
「等一下。」徐知仁制止了他的话,「我是说了琼玉斋的事是你们占理,可我没说这位姑娘的事也是如此。」
「什么意思?」在场的众人均是一愣。
「琼玉斋既然是这位姑娘兄长名下的财产,他将它抵给你们并无不妥。然而这位姑娘的事就不一样了。」他不疾不徐的道,「尽管父母卖儿女换钱的事,自古即有,兄弟卖掉姊妹之情况,亦非不常见,然当今圣上一直想制止这种歪风。此事若经本人允诺,自无不可,但这位……」他觑向许依琼。
「民女姓许。」许依琼立刻接话。
「嗯,许姑娘不愿卖身为奴,你们自然不能强迫她。」
「徐大人,许义已答应将她卖给草民,她拒绝了,草民的损失该找谁讨?」
「谁欠你钱,找谁去要不就是了。」徐知仁开始有些不耐了。
如今又到了年末,户部事情特别多,害得他一天比一天晚回家。今日忙了一整天,就想来琼玉斋吃个饭,却没想到竟遇上这档子事儿。
若不是为了这位许姑娘的厨艺,他才懒得浪费时间留在这里,早回家睡觉去了。
张三正想反驳,许依琼却抢先一步开口:「徐大人,若我先将自个儿卖了,家兄写的卖身文书,是否就直接失效了?」
徐知仁诧异的望向她。
他看着她坚定的神情,忽然听懂了她的意思,顿时有几分佩服她的决断。
也难怪她以女子之身,竟能撑起这么一家酒楼。
嗯,虽然这么做似有趁人之危之嫌,不过徐知仁承认,自己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