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但是极少人知道顺着玉佛寺后方,有一道奇窄无比的古老石阶,直直攀上可通往那严峻孤高、宛若天外仙境的山之巅。

山巅之上有座魏晋时期所盖的留仙亭,古朴典雅,幽静隐密。

齐鸣凤坐在留仙亭里,身裹黑狐大氅,轻易抵挡住了深秋高山上的冰寒气息。

而坐在他面前的潇洒男人穿着白貂大氅,正自斟自饮,唇畔笑意盈盈。

「逢酒必喝是酒鬼,有酒不喝是笨蛋。」潇洒男人眼笑,唇笑,仿佛连那两道帅气的眉毛也在笑。「咱们一个酒鬼加一个笨蛋,总不是为了要冻成两根冰棍而专程来这儿的吧?」

齐鸣凤自沉思中回过神来,有一丝不自在地笑笑。「对不住,我一时闪神了。」

潇洒男人又呷了一大杯「半日醉」,满足地呕了呕唇,悠然地道:「我懂,酒不醉人人自醉,英雄难过美人关嘛。」

齐鸣凤脸色微变色。「不是这么回事的。」

「喂,兄弟,咱们认识不止一两天了,你有心事还瞒得过我吗?」潇洒男人眉开眼笑地撞了撞他的手肘。「我这人虽然生平有三种酒不暍:

一是毒酒,二是苦酒,三是喜酒,但只要是兄弟你的喜酒,我倒是可以破个例。」

「我说不是就不是。」他脸色一沉。

什么喜酒?

那个固执的丫头片子竟然连他的女人都不愿当……可恶!

哟,真恼了?

潇洒男人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虽然认识你超过十年以上,但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踹下山谷?」齐鸣凤瞪了他一眼。「戚少爷。」

「哎哟!不要这样嘛。」戚少爷假意瑟缩了下,仍是满面笑意。「你火气恋般大,就是典型的欲求不满,兄弟。我就说做人不要那么矜持,像我多好?「昨日笑把玉臂枕,今宵喜将朱唇尝」,这才是男儿本色啊!」

「我没有你那么大兴致。」齐鸣凤总算将老是飘回江南宅子里的心思给收回来。

「你特意南下,除了办妥主公交代下来的事以外,不光是为了找我斗嘴这么简单的吧?」

「平时鱼雁往返又哪能尽诉我俩兄弟一腔情衷呢?」戚少爷顽皮地朝他眨了眨眼,随后略微正色起来。「布政使和南方乱党暗中勾结的事我已具本要上奏主公,你半途拦下,总该给我个说法才是。」

「我要和他谈一笔生意。」齐鸣凤淡淡道,眸光却锐利无匹。「只有他的身分,才拥有我所需要利用的那个价值。」

戚少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半晌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懂你的意思。其实不管你要对付谁,只要对象不是主公,我一定站在你这边,可是我担心的不是旁人,而是你。」

「我?」他哑然失笑,眼神却逐渐冷峻。

「我很好。今时今日,已没有人再能伤得了我,你大可放心。」

「唯一伤害得了你的人,就是你自己。」戚少爷凝视着他,眼底有一丝不忍。「这才是我担心的。」

齐鸣凤微微一震,讶然地迎视他的眸光。

「仇恨是一把双刃刀,割对方多深,伤自己就多重。」戚少爷叹息。

齐鸣凤英俊冷漠的脸庞更加面无表情,声音低不可闻。「我不会受伤的,我不会。」

七岁娘亲亡故那一年他没死成,就已练就铜皮铁骨,在这世上,再没有人有能力伤害得了他。

「但愿如此。」戚少爷不爱喝苦酒,但此时此刻,他还是忍不住一口饮尽那突然变苦涩了的酒,喃喃道:「但愿如此。」

「我不会因个人的纠葛而耽误大事。」齐鸣凤注视着他,坚定地道:「主公信任我,你也应该对我有信心才是。」

「我当然对你有信心。」戚少爷一扫愁眉,随即又嘻嘻哈哈起来。「话说回来,你要不要跟我说说你屋里住的那位姑娘是谁呀?她怎么会住你房里呢?我还说你怎么会突然决定在江南购置宅子,原来就是为了金屋藏娇啊,哈哈哈……「下次。不准派人监视我!」齐鸣凤狠狠白了他一眼。

他开始后悔没有真的一脚把这家伙踹下山去了。

不能再耽搁了。

一出临水宅邸,秋桐便匆匆地雇了一辆马车,急如星火地往苏杭最大蚕农聚落的平安镇赶去。

约莫半天的行程,她坐在颠簸摇晃的马车上,痴痴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秋景风光。

她见到满湖荷花开尽了的残枝枯叶,心底还是不免有一丝凄凉。

在对的时候遇见对的人,在最好的时光遇见最美的风景,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幸福。

可是人生在世,却偏偏常在错误的时间里回上对的人,在已然错过的季节里,错过最美丽的风景……就算徒呼负负,也无力可回天。

她知道自己不该心动,却偏偏已经心动了,任再怎么死不承认,可她脑子里不断徘徊的是他,耳畔回荡的声音是他,眼前渴望再见到的身影也是他……她真的病入膏盲,没救了。

「怎么办?」她双臂紧紧抱膝,小脸埋进柔软的裙锯之间,茫然失措。「我得忘了他,我一定一定一定得忘记他!」

现在,她生命里最首要的任务便是能购得质量最好的蚕茧,雇回最勤快得力的纺娘,让八千匹月光缎和五百匹霞影纱能如期交货。

只要有了「麒麟」付予的那一大笔巨额货款,温家就可以转危为安,甚至能顺利扩大营运,恢复昔日风华。

这,才是她目前最该关心的呀。

她勉强振作起精神,专心注视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

六个时辰后,被马车颠到浑身酸痛屁股作疼的秋桐,终子到达了平安镇。

她环顾着这个风景秀丽,四处翠绿桑树环绕的村镇,不禁喜上眉梢。

在这深秋之季还能培植得如此青翠嫩桑,这儿的蚕茧必定质量优秀出色。

「姥姥请问……」她走近一户农家,笑意嫣然地问着蹲在地上挑捡桑叶的老妇人。「不知我往哪个方向可以找到贵镇的镇长呢?」

老妇人抬头,亲切地笑道:「小姑娘,我们这儿虽叫「平安镇」,却只有村长没有镇长,不知你找村长做什么?」

她盈盈一笑。「噢,我是想找他谈谈向贵村收购蚕茧子的生意。」

「收蚕茧子?」老妇人脸色有一丝怪异。

「小姑娘,你来晚一步了,几天前城里来了个大商家,收走了我们村里所有的蚕茧子。听说不光我们平安镇,全苏杭两地所有蚕农的货都教他给包了。」

秋桐闻讯如遭电极。「什么?全……都给包了?」

「是、呀。而且听村长说,对方出的价比市面上多出三成来,我们这几年来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好价钱呢。」老妇人喜上眉梢,连说带比地道:

「都说是嫘祖娘娘大慈大悲,善心庇荫的呀!」

她面如死灰,喃喃重复:「全……被包了?」

「是呀,小姑娘。」老妇人注意到她脸色不对劲,这才讪讪地道:「哎呀,我倒忘了你也是来收茧子的,真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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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公子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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