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幽会
潘甜儿最近逍遥得很。从一个备受关注的反派女主角摇身一变成了旁观者。
潘甜儿知道这一生是做不了真正的女主角了。自从和田子羽在一起她就是反角,走错了第一步这辈子以后想不错都不行。除了那个独辟蹊径的金庸在《鹿鼎记》中用了个亦正亦邪出生妓院的韦小宝做主角之外,哪一个主角不是名门正派?并且故事的结局总是正义战胜邪恶,恶人终归会自食恶果。但潘甜儿知道,那些只是哄人玩的故事而已,当不得真,现实中的恶人可比好人还逍遥得很呢。与其做个处处倒霉受制的好人不如做个坏蛋赢家,与清白无暇的名声相比,潘甜儿更愿意做个闷声大财的财主。潘甜儿只在意输赢,只在意对自己有用的人对自己的看法,至于其他人怎么想、怎么看,又关潘甜儿什么事?
潘甜儿正在“女为己悦者容”。对“女为悦己者容”的说法潘甜儿一向不赞同,难道如果全都不“悦”己那潘甜儿她就该“如飞蓬”?潘甜儿怎么也不会为那些乡巴佬感叹“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佛家说人有三千烦恼丝此言不虚,潘甜儿正为一头青丝烦恼。披散着太俗,再毅已经不知有多少次见识过潘甜儿青丝眠枕上的风致。结成麻花辫太死板,这样的装束只有徐眉那样的小丫头喜欢。再说徐眉结麻花辫的本事全校闻名,一头长结成七八种辫子可以一个星期不重样,这种事实非潘甜儿所长。潘甜儿灵机一动,分出鬓边的几缕长结成数条极细的小辫子,然后用一个漂亮的卡把这几条小辫松散地绾在在脑后。揽镜自照潘甜儿觉得自己竟平添了几分俏丽。这样的型若是再配上流行的青春派装束就有点装嫩的嫌疑了,潘甜儿知道什么叫点到为止。所以潘甜儿选了件白色的羊毛衫再配上浅豆沙色的长裤,这样的装束让潘甜儿显得既青春又雅致。和哺乳期间显得邋里邋遢的徐眉比起来,潘甜儿觉得自己简直像小仙女,不由对镜中的自己嫣然一笑。
潘甜儿和再毅的通讯方法采用的是最原始的,有时最原始和最先进的一样有效,有时比最先进的更加有效。
当时最先进的通讯方式是用电话。再毅办公室电话只有一部是公用的,潘甜儿不能保证接电话的一定是再毅;学校是有总机的,潘甜儿也不能保证总机不偷听。所以用电话被人窥知秘密的可能性很大,潘甜儿不能冒这个险,因为时机还不成熟。
这个原始的通讯方式潘甜儿还是从《红灯记》里得来的灵感。李玉和不是把密电码藏在西河沿老槐树的石碑底下吗?潘甜儿就把藏信地点定在黄河沿天聚闸旁的大石头下面。用不着鲤鱼、用不着鸿雁也用不着黄耳,那块大石头比这些活物甚至比最现代的通讯工具都更加可靠。就这样那块不知何年何月就在那里的大石头就这么默默传递着潘甜儿和再毅之间的爱意。
准确地说这块大石头传递的是潘甜儿对再毅的情义。潘甜儿的信总是很长密密地写满了对再毅的情感和思念,可是再毅的回信就像是电报。这点潘甜儿能理解,因为再毅没有一个安静的地方可以写给潘甜儿的情书。
恋爱中的女人看到的都是爱郎的优点,看不见的地方女人会用她脑子里那支神奇的笔逐一描绘得霁月风光花锦遍地,总之比真实的情况不知美好多少倍。就算那个男人犯了像猪八戒当年因调戏了嫦娥被赶出天庭那样的错误,爱他的女人也会编出若干个入情入理甚至是缠绵悱恻的故事来帮他合理开脱。编着编着女人都能把自己给编感动了、被自己的故事迷倒了,不仅不怪罪那个天字号的色鬼猪八戒,而且觉得为这样的男人死了也值得。女人就这样活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恋爱中的女人智商等于零。
那个被爱包围着的男人有福了。什么也不用做,即使做得不周甚至有致命的硬伤也不用担心,女人自会作合理化的解释。所以男人只要守住沉默是金这条原则就能安然无恙地收获爱情,否则祸从口出。因为男人闭门造车的借口一旦合不上女人为爱郎编出的理由这个辙,女人反而要起疑心了,就像一个梦游的人被突然出现的状况惊醒。
再毅或许并不明白这个道理。不过潘甜儿对再毅来说不过是三十晚上打兔子――有它过年没它也过年,并不十分在意,更说不出那些絮絮叨叨的爱情的长篇大论,也不耐烦与潘甜儿解释什么。就这么一张白纸由得潘甜儿去描画,越画越精彩越画越合心意,也就让潘甜儿越来越爱再毅,爱得不能自拔。就像美国小说《飘》中郝思嘉对卫希礼地爱,大伙儿都看不出卫希礼怎么就至于郝思嘉爱成那样,但郝思嘉偏偏爱得一塌糊涂。
今天就是潘甜儿和再毅约定幽会的日子。时间定在再毅下班后,对徐眉的借口是谎称再毅加班。在再毅的朋友面前徐眉总是给足再毅面子,就算她猜出再毅加班里头有文章也不会去查问,甚至不会对再毅提起,徐眉的自尊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这些其实再毅也不清楚,他以为徐眉天生如此粗心,或者是根本不关心他吧。
潘甜儿一大早就开始忙乎,买来了熟食、酒、点心、饮料、蜡烛之类,潘甜儿不会做饭,就算潘甜儿会做饭也不会在大伙儿眼皮底下煎炒烹炸惹人疑心。
太阳还没落山潘甜儿就梳洗打扮完毕开始翘以盼,和再毅约好的暗号是两快一慢的扣窗。
烟蒂在烟灰缸里不断堆积,潘甜儿焦躁得像四点半的狼在斗室中走来走去,心都快蹦出嗓子眼了。反反复复地看表、照镜子检查自己的妆容、把桌上的酒菜颠过来掉过去从新摆放,时间长的好像忘记了流动。
好像想起了什么,潘甜儿把杨春霖为了拍她马皮送她的那瓶进口香水拿出来,各处撒了一点点。这种香水的香味柔和清淡又悠长,它是潘甜儿计划中不可或缺的道具,潘甜儿要让再毅的身上带上淡淡的香水味,她要用这个让徐眉起疑心。这种留香持久味道特殊的香水在学校里几乎是潘甜儿的标记,只是这种味道徐眉是否知道潘甜儿却并没有把握。不过潘甜儿知道,大多女人对香味是敏感的,男人大多数是香味盲。他们根本就分不清各种香水有什么分别,更搞不清哪种香水是清新动人的哪种香水是充满诱惑的,那些对香水了如指掌如数家珍的男人不是惺惺作态的娘娘腔就是从女人白骨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妖怪。对于一般男人想用香水勾引他们暗示他们基本上是对牛弹琴。香水是女人的一种自恋,香水让女人感到自己有魅力,有时让男人身上带上某一个女人的香水味是为了向别的女人宣告此男人名草有主、向别的女人示威,和小狗一出门就到处尿尿一样是一种领域行为。【注2】潘甜儿在对再毅的感情方面智商为零,在别的方面可不是这样。
终于有人敲响了窗户玻璃,两快一慢,是再毅!
潘甜儿迅打开窗户,再毅迅灵巧地滑了进来。
【注2】领域行为是动物为了保持种族个体之间空间的一种高度进化的方式。在这种情况下,动物实际上无需看到或接触到其它个体就能出信号,以此向其它个体表示它的领域权、蟋蟀和蚱蜢的唱歌就是一个例子。一只雄蟋蟀的普通歌声虽然是用来召唤雌的,但却也表示它将防御自己的领域。如果另一只雄蟋蟀靠近的话,正在唱着歌的那只雄蟋蟀一看到人侵者,就会将召唤异性的歌声变为另一种称为竞争的鸣叫声,这是一种进攻性的夸耀。于是,敌对着的双方彼此用这样的歌声唱着,随着某一方的离去,事情也就当场可能解决。但若双方都相持不让,它们就会引起仪式化的战斗,甚至是一场导致伤亡的严重殴斗。在多数场合的冲突中,竞争者歌声的强度就可以平息这场争端而无需诉诸于武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