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善美直到下午三点多才回家,她去省图书馆阅览室查资料,回来顺路到市给女儿买了几个玩具和一件水红色的羽绒服。我拿起她的手,拍一拍,说:“你真是好姐姐!”

“什么意思,你话里有话,我是她继母!我们韩国人——”善美忽然住嘴。

“你是韩国人?”我以为她开玩笑,“难怪是‘我的野蛮女友’,长得像全智贤!你整过容?”

“整过容又怎么样,女人不能变得更漂亮些吗?让我生个孩子吧,我的孩子一定漂漂亮亮,不会输给你的女儿!”

“孩子生孩子,笑话!喂,你不会真是韩国人吧?”

“姓周的,我问你,韩国人低人一等吗?”

“我的意思是,你不像韩国女人在丈夫面前百依百顺,我有韩国男人的福气吗?”

“知道了,大君,我去替你擦皮鞋!”

“你少贫嘴,你真是大韩民国公民全智贤小姐?”

“你就做梦吧!民女赵善美,塌鼻梁也,但并不野蛮,只是有时有点儿厉害,如果你敢欺负我!”

“你私奔中国只为千里寻夫?我不信,你们韩国多有钱,你的京片子说得那么溜儿,你冒充韩国人!”

“我本想瞒着你,怕你充起老爷尾巴翘上天,今儿说漏了嘴,实话告诉你,我的老家在韩国春川,生在长在石家庄,我爸爸妈妈在石家庄工作。”

“你说几句韩国鸟语听听!”

“韩国鸟语,你的嘴巴放干净点儿,打量我不知道你骂人?”

“鸟语是天籁,鸟语花香嘛,再说,你是小鸟依人,你不说鸟语,难道作河东狮吼?”

“还说我贫嘴,你要是在我们韩国,就是十足的无赖!”

“你好好谈谈,你为何看中了我这个无赖?”

“我的身世在我的小说《面对神父的忏悔》中,我不敢揭这块伤疤,等我用u盘把它拷过来,你自己到电脑上看。”

“赵善美小姐,你真是一个猜不透的谜!”

晚上七点半,我开始守望女儿,也想看看前妻到底给她买了没买芭比娃娃,但阳台一片漆黑,始终不见女儿或前妻现身。我慌了,又怕出现类似昨晚的场面,她妈的脸色说变就变,不需要任何理由。“善美,你过来,阳台没开灯,你替我看看清楚,墙上有没有挂上画板?”

“挂画板干吗?又跟女儿捉迷藏?”“不是,若挂出画板便是大事不妙,表明她妈正在歇斯底里,我得做好准备前去营救。”

“你这是祸害女儿,”善美放下书,“如果她妈现你们父女之间的秘密,或者你的女儿露了馅儿,她会将计就计,像任希那样拿小孩做人质,故意骂给、打给你看。你的前妻肯定也有心理障碍,她恨字当头,只要能解恨,她不会顾及孩子的感受,所以,我劝你不要太在意孩子的处境,孩子根本没事儿,是你越想越害怕。虎毒不食子,何况是人!你瞧瞧,你的前妻正抱着宝贝女儿呢,你瞧!”善美把望远镜塞给我,“孩子要长大**,哪能不受一点儿委屈!你呀,不是我说你,你把孩子看得太重,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我接过望远镜一瞧,前妻“原形毕露”,正在跟女儿说说笑笑,我喜笑颜开,对善美说:“看不出你颇有‘人生感悟’,不简单,不简单!咳,我一辈子就在这事儿上执迷不悟,我要是像你这样没心没肺多好!”

“我没心没肺?”善美坐在我的腿上乱颠。我把她摁倒,拿尺子抽她的**:“说,你是屈打成招,还是不打自招?你到底潜入中国与谁接头?为什么又把目标锁定我?你以为我会相信狐狸精吗?”

“救命救命,老鼠又要咬我的**!别打别打!我招我招!臣妾乃韩国春川人氏,大明星全智贤的亲妹妹,受克格勃派遣,诱你**——”

“**就**,我且问你,青春几何?”

“二八姝丽!二八姝丽!”

“你会不会伺候人!”

“爷,对不起,我从良了,卖唱不卖身。”

“不许从良,老妓才从良,得改过来,马上改过来,卖身不卖唱!”

“你说谁呢,说我吗?”

“不说你说谁!”

“哥儿,你饶了我吧,我的爹就是你的爹呀!”

“真的?哎哟,我的老天,你坑死我了,我把这小丫环已收屋里了,你干吗不早说!”

我和善美闹翻了天,直到午夜上床躺下,善美才开始说正经的,她说:“我在石家庄出生长大,十八岁离开家在北京读大学,除了名字,谁会想到我是韩国人?我完全中国化了,我的心,我的情,我的悲欢离合,全在中国,假如我回韩国,他们会把我当外国人。在我们韩国,嫁出去的女人不能随便回娘家,人家会说闲话!因此,你要是轰我走,等于把我逼上绝路,我会死给你看,你记住了?”

“我记不住!你胡说什么,干吗总是这样自卑!你是一块美玉,我爱不释手,难道你不知道?我怎么会轰你走,除非你翅膀硬了,要远走高飞,我拦不住!我算什么,一个身不由己,家徒四壁的窝囊废!倒是我要提醒你,如果你把我当做中途岛,将来随便找一个什么理由,比如说,我不爱你了,我会跟你没完!”

“你知道我为什么跟定、吃定了你?就是那天‘绝食’结束的晚上,我现,你没有骗我,不是那种说离就离的轻薄男人,你说服了我放弃老是要通过男人离婚以表明真心爱我的念头,我现在别说有多坦然了,我的价值靠我自己确定,不靠任何人,我甚至不介意你把一部分心思放在你的前妻,特别是孩子身上。我也是女人,知道女人的艰辛和痛苦,我不要名分,婚礼是做给别人看的,我知道你的为人,我做你的淫妇,你做我的奸夫,谁欠谁?只是,你必须端平一碗水,船也过得舵也过得!”接着,善美坐起,打开棉被,从我的裤裆掏出那扶不起的眼镜蛇加以训斥:“你过去的威风呢?是不是真的‘妾不如窃’?如果你不让我生个男孩,好小子,仔细我打你的七寸,剥你的皮!”

隔日,也就是除夕,我向善美推荐不久前播完的韩剧《乞丐王子》,她说她对千篇一律的韩剧不感兴趣,我说将来你一定要看重播,因为这部片子不一般,我断断续续谈了我的看法,我说,通过影视了解一个国家的社会以及民俗民情,虽然不够全面,但大致是不会错的。在我们中国观众看来,韩国经济达,人民的思想却相当保守。说来可笑,韩国人仍信奉“男尊女卑”,你看看,丈夫下班回到家,妻子要站在门前恭恭敬敬迎候;心疼妻子的丈夫偶尔做一顿饭或洗几件衣,若被婆婆撞见准被骂个臭死;全家人围聚在客厅总是丈夫或爸爸坐在中间的单人沙上。另外,韩国人长幼有序,等级森严,哥哥就是哥哥,前辈就是前辈,最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韩国人“跪坐”的功夫,我曾经试着跪坐过几次,结果脚筋痛得好像快要绷断了。

我喝了一口茶,继续说,凡是具有民主意识的人都明白人人平等的重要性,欧美人甚至平等到了“六亲不认”,除了自己的父母,一概以“先生”或“女士”相称,韩国人如此不平等,难道他们的民主徒有其表吗?看过《乞丐王子》,我总算明白了韩国人为什么信奉所谓的“男尊女卑”和“长幼有序”。

为了让善美了解剧情,我不厌其烦作了如下交待:一家大公司的老板破产死后,留下五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几乎沦为乞丐。长兄如父,老大于是独力撑起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庭。他每天凌晨两点去送报纸,还要照顾襁褓中的小弟弟。为了不让弟弟们伤心,他撒了一个美丽的谎言,说是去晨跑,直到谎言被跟踪的弟弟揭穿。当楼下“缺心眼儿”的姑娘蔷薇执意要跟这个穷小子结婚时,他考虑更多的竟是弟弟们今后怎么办,总之,他忍辱负重,吃尽苦头,在他的带领和努力下,全家人终于重新过上了幸福体面的生活。

由于我嘴笨,不可能转述剧中那些感人的细节,我说,以后你看了这部家庭剧一定与我有同感:老大为弟弟们付出的实在太多太多,也就是说,他尽了最大的义务,理应受到弟弟的尊崇爱戴。父母双亡,长兄如父,当全家人围聚在客厅时,难道他不该坐在中间的单人沙上吗?

善美喜欢听我高谈阔论,我今天的心情特别好,于是更来劲,我索性关掉电视,接着说,其实,韩国的丈夫也是这样对妻子和孩子尽义务的。仍以《乞丐王子》为例,蔷薇的爸爸年纪那么大,有一次从楼梯摔下歪了脚,动弹不得,妻子劝他休息几天,他说,再怎么也不能不上班。他们把养家糊口看作自己应尽的义务,任劳任怨,从无怨言,所以,韩国女人把男人供起来,确实心甘情愿,这是一种深深的爱和回报,怎能用“男尊女卑”加以解释?如果真是男尊女卑,为什么韩国男人老是把妻子或女朋友背在背上?是呀,男人对女人关爱和尊重的方式与女人对男人关爱和尊重的方式有所不同,男人主外,女人主内,女人小鸟依人,给足男人面子,并以此为乐,皆大欢喜嘛!

我告诉善美,男女有别,我们不是口口声声强调人性吗?什么是人性,这便是人性。我们应当接受上帝的旨意,从韩剧《乞丐王子》我现,事实上的平等比表面上的平等更重要,丈夫为了家庭在外拼命工作,回到家享受一点点特权作为补偿,如果妻子不让须眉,男人们内外交困,还怎么活下去?

我说到这里,善美滚到我的怀里,说:“原来你居心不良,给我洗脑,也好,只要你主外,出去挣钱,我宁愿在家当贤妻良母!”砰砰砰,有人敲门,我仔细一听,是女儿叫爸爸,我慌慌张张打开门,抱起女儿问:“怎么啦,珊珊?出了什么事儿,妈妈不舒服?”女儿指指地上两个大包:“妈妈要我跟着你。”“好,好,爸爸太高兴了,快叫善美阿姨!”善美从我手里接过孩子,亲了她一口,对我说:“你别为难孩子,她还不认识我。珊珊,冷不冷,瞧你的小脸儿,冻得通红,真叫人心疼!是妈妈送你来的吗?”女儿警惕地盯着她,点点头。

善美把新买的那件水红色的羽绒服套在女儿身上,并吩咐我去厨房热一杯牛奶,她拆开一袋动物饼干,放在女儿手上,说:“快吃吧,可怜像个小难民,为什么不叫爸爸去接你?”女儿就着牛奶吃饼干,忽然住嘴,吐出两颗牙,她捧着两颗牙笑着对善美说:“善美阿姨,我掉牙了,我长大了,我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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